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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早晨死的這個人，徐元朗很傷心。因為，這個人是他的兒子徐達(dá)。滿是凍瘡的手撿起兒子的耳朵，努力想拼在一起?？梢匀鍪謨善鋮s又分開，張開嘴在兩片耳朵上舔了一口。再拼在一起，那兩片耳朵就牢牢的凍在了一起。

    如法炮制，徐元朗把兒子的耳朵粘在腦袋上。似乎跟活著時候沒什么兩樣，雖然要活化。但作為父親，徐元朗還是要盡一次最后的責(zé)任。至少，讓孩子有個全尸。

    努力把頭昂起來，不敢哭，眼淚會凍住的。

    兵敗如山倒，用這句話來形容徐元朗真是一點兒錯都沒有。涿州一役，已經(jīng)抽干了他的元氣。本想著利用劉黑闥吸引李建成的注意力，自己帶著全部精銳來攻打不那么吸引人的涿州。

    按照他的想頭，涿州城的兵力都抽空了。戰(zhàn)前細(xì)作也說，就連地頭蛇羅藝都跟隨李建成去了多寶倉。涿州城里，只有不足萬人的左武衛(wèi)殘軍守衛(wèi)。偷襲之下，沒有不成功的道理。為此，他還帶著部眾晝伏夜出，忍饑挨餓的靠近涿州城。躲在冰冷的森林里，不能吃熱食。就算被寒風(fēng)抽干了體溫，也不準(zhǔn)嚎叫一句。

    一切做得非常完美，可最后還是失敗了。甚至徐元朗都不明白，自己敗在了哪里。

    設(shè)計的非常完美，甚至徐元朗覺得走了的凌敬都設(shè)計不了這么完美的偷襲。老弱婦孺混進(jìn)城里，他們是最容易獲得同情的一群人。只要他們在夜半時分到處放火，引起絕大的混亂。自己就可以趁著混亂，攻占城門完成致命一擊。徐元朗認(rèn)為，他活了一輩子最滿意的就是這次策劃。他已經(jīng)在幻想，自己進(jìn)城的時候要多么的耀武揚威。

    可現(xiàn)實不是這樣的，城里面似乎只燃起了幾處火頭，就被迅速撲滅。埋伏在城門附近的人，也沒有絲毫動靜。最后，他迎來的就是那種水都撲不滅的天火。在那個黑暗的夜晚，無數(shù)凄厲的慘叫在銀月之下回蕩。每當(dāng)午夜夢回的時候，那種凄厲的慘嚎就像跗骨之蛆一樣啃噬著他的心。

    從反叛大隋開始，到現(xiàn)在被李唐打垮不過數(shù)年時間。徐元朗卻覺得自己好像過了幾十年一樣，黑色的頭發(fā)開始泛白，開始只是花白。昨天喝水的時候，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全白了。

    可兒子的頭發(fā)還是黑的，泛著年青人才有的光澤。大火無情的吞噬了他的身體，黑黑的頭發(fā)開始卷曲枯黃。最后伴隨著蒸騰的黑煙扶搖直上！

    滿是松脂的樹枝燃燒起來最是猛烈，在人油的催化下，火焰升騰起一丈多高。徐元朗閉著眼睛，努力向自己知道的神仙求助。希望兒子可以在天國過得好一些，不要像自己一樣要下無間地獄。

    這個一個好孩子，手上沒有一條人命。一切都讓他這個做老子的來承擔(dān)好了，反正自己身上背負(fù)了太多的人命。無論怎樣，地獄的大門都會向自己敞開。

    大火燃燒了整整一個時辰，地上留下一層白花花的灰和散亂的骨頭。年青人骨頭硬，沒有那么容易被克化。小心的收集起骨灰，努力不讓一塊松枝的灰燼混進(jìn)去。包裹骨灰的是一塊臟得不像樣子的麻布，這是徐元朗能找到的最好的東西。

    努力在大火烤過的土地上刨了一個坑，坑不深。幾天沒怎么吃東西的徐元朗沒多少力氣，不過想來那些狐狼和老鼠，也不會對骨灰感興趣。鄭重的把骨灰放進(jìn)土里，雙手顫抖著往上灑土。整個過程一點兒沒有假手他人，唯一的兒子自然要由老爹親自來埋。

    閉著眼睛，臉抬得高高的。本以為這樣可以抑制眼淚流出來，可眼淚還是不停的往外涌。淚水淌在滿是凍瘡的臉上，蜇的臉生疼。

    “啊……！”一聲長嘯驚起無數(shù)鳥雀，聲音非常像狼嚎。

    “大王，丁彥平一定會干掉云浩。給少爺報仇！”侍衛(wèi)頭子努力平復(fù)徐元朗的情緒，現(xiàn)在他們只剩下兩三百人。而且還有逐漸減少的趨勢，就在昨天晚上他還砍死了兩個想要逃走的屬下。

    “報仇！報什么仇！咱們謀算人家不成，被人反擊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氖虑?。這天下是李唐的了，他們太強大了。告訴弟兄們，散了吧！回家好好種地，再也不要出來當(dāng)兵。雖說人橫著豎著一般長，可能豎著誰又愿意橫著。留一條命，把剩下的歲月平平安安過完就好?！毙煸实耐群孟窆嗔算U，走路就像是在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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