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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生臉色一僵,隨即恢復正常,冷笑道:“也不盡然,雖然陛下大軍仍在江北,但江南民意卻是心向帝京,我等上有陛下、國師、程相為依靠,下有江南士紳、巨賈豪強、民間義士為臂助,事還大有可為,兄臺懷謹慎之心則可,抱悲觀消極之態度則不必。”
江湖人的臉色晦暗不明,沉默半晌,說道:“我此番只為報答公子的救命之恩,便是搭上性命也無妨,只是其他兄弟還有家小,我卻是不能不考慮。”
儒生說道:“報恩固然重要,可兄臺欲全兄弟之義也在情理之中。大丈夫生居天地之間,若是此生碌碌無為,潛身縮首,只為茍圖衣食,豈能甘心?值此亂世將啟之際,正是英雄一展抱負之時,若是此番能出得大力,立得大功,事后朝廷定有封賞,又有公子從中運作,便是一個伯爵之位也能手到擒來。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兄臺飛黃騰達,底下的兄弟們同樣少不得一個官身,便是不幸身死,也自有人照料后事,給老母發妻封個誥命,給子孫討一個世職出身,總是不難。”
江湖人嘆息一聲:“一將功成萬骨枯,我等不知能否看到那一天。”
儒生笑道:“兄臺何必如此!雖然天師如今帶甲十萬,此誠不可正面掠其鋒芒,但其根基不穩,各地道府強行收編官府衙門,許多人改頭換面,成了道士靈官,不過是權宜之計,暗中心向朝廷陛下者,不知凡幾。只是畏懼齊氏之威,不敢輕易暴露。公子已經派人暗中聯絡,或曉以大義,或誘以重利,或脅以軟肋,或許以官身,因人而異,對癥下藥,算是卓有成效。只待朝廷大軍一到,你這邊以江湖義士舉事,我那邊發動忠義之士里應外合,三管齊下,定讓天師的十萬大軍大敗而歸。”
江湖人道:“既然如此,舉事卻是宜早不宜遲,趁著道府改編時日尚短,尚且能動搖人心,若是時日一久,這些人哪里還記得忠君之義,假作真時真亦假,佯狂難免假成真,他們便也真成了道門之人,我們再去上門游說,說不定他們反手便將我們賣了,用以討好新主,充作進身之階。”
儒生也輕輕點頭道:“兄臺所言甚是,只是如今朝廷大軍未至,僅憑你我之力,太過勉強,還是要安心蟄伏,以待天時。”
江湖人轉而說道:“那都是以后的事情,眼下當務之急還是這次的聚義盟會,你我再仔細梳理一遍,好生謀劃,勿要出什么紕漏。”
夜色漸深,古廟中一燈如豆,在窗戶上映出兩個黑影。而在兩個黑影的身后,神龕內的五通神逐漸化作一個更大的黑影,張牙舞爪,就如熊熊燃燒的野火一般。
另一邊,小殷已經等得十分不耐煩,先前的穩重消磨殆盡,又固態萌發,終于是拍案而起,大喝一聲:“負責接引的人都死到哪里去了!”
就在此時,屋角有一人站起,是個圓滾滾的大胖子,開口道:“先前你百般維護玉京,齊玄素是你爹嗎?”
這話便是對小殷說的。
小殷心中暗忖,你還真說對了。
不過小殷面上不能這么說,反唇相譏:“我不過說了兩句公道話,你就抓心撓肺,秦權殊是你爹?”
兩人近乎罵街,不過誰也沒有被傷到。
小殷不必多說,齊玄素本來就是她爹,這是一個客觀的事實,她當然不會覺得挨罵了。
支持皇帝的人必然要認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一套,食君之祿,君即爾父,把皇帝視作父親更是理所當然之事,也不會覺得受到了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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