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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三爺剛說完，卻聽張素呵呵笑起來，反問夏云鶴，“夏大人懷疑老夫在這件事里摻和一腳？我既要害人，何必還要救他？夏大人畢竟年輕，不曉得斷案講‘推鞫得情’，‘處斷平允’，不是這樣信口開河。”

    夏云鶴點(diǎn)點(diǎn)頭，“張先生說的在理，只是，人死在這里，張先生為何如此平靜？如今又急著收拾包袱離開，教人怎么看？這是其一。其二，張先生說漆雕微沒有癔癥，為何有人曾在街市看見漆雕微犯羊角風(fēng)，不久之后又在街市上對(duì)自己夫人大打出手？這不是癔癥，又是什么？”

    張素輕捋胡須，回頭來看夏云鶴，眼中帶了幾分贊賞，卻依舊收拾包袱，“后生，你的問題我曉得了。我是個(gè)行醫(yī)之人，死生一事見多了，也就那樣，少見才多怪。老夫我七十多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死法沒見過，可見得多并不代表我不忌諱。”

    “再說你第二個(gè)問題，”張素盯著她看了看，“你當(dāng)真要查鄞郡的事？你不怕落得個(gè)漆雕微一樣的下場？”

    夏云鶴沉默片刻，只是笑了笑。

    “罷了，實(shí)話告訴你吧……”，張素心一橫，說道，“漆雕微確實(shí)沒有癔癥，他是中了北戎的狼毒，毒已入肺里，遍及臟腑，加之他又嗜酒，無藥可解，死不過是早晚的事。”

    “因?yàn)槔嵌景l(fā)作，所以他才會(huì)倒在街市上，渾身抽搐，好像羊角風(fēng)發(fā)作。中毒中期，會(huì)認(rèn)不得人，性情暴躁，所以漆雕夫人才會(huì)被打。”

    “狼毒一禍，從北戎進(jìn)，毒害楚人，老夫此番進(jìn)山，正是為了尋狼毒的解藥。可惜，一無所獲。”

    聽著張素的話，夏云鶴腦中嗡嗡作響，狼毒？又是狼毒！

    鄞郡之事，人禍為多！

    張素咳嗽一聲，說道，“后生，我觀你眉宇之間，隱約有股銳氣，這是好事，但別忘了，過剛易折。”

    夏云鶴并未說話，抬首望向遠(yuǎn)山，但見山色蒼茫，白云悠然，松杉堆疊，投下陰影，偶有鳥鳴獸啼，云頂雪未化，絲絲縷縷的冷意直愣愣往脖頸里鉆。

    竟是真冷！

    ……

    漆雕夫人上山時(shí)，已是申時(shí)。

    她有些上了年紀(jì)，眼角帶了細(xì)紋，一身縞素，鬢邊一朵白花，話不多，拜謝過眾人后，去看了尸體，眼淚再也止不住，卻還是再三謝了眾人，口中不住說道，“我早知道的，我早知道的。”

    張素提到需將人早點(diǎn)下葬，漆雕夫人含淚點(diǎn)了點(diǎn)頭，跟著眾人一道往后山走。

    在等漆雕夫人上山這段時(shí)間，張素走了幾個(gè)山頭，選了塊風(fēng)水寶地，漆雕夫人看著選好的墳地，又哭了一通。

    鄭冕不知從何處拉來口棺材，對(duì)眾人解釋道，“是漆雕夫人吩咐的，她說知道有這一天，早就備下了，讓漆雕大人走得體面點(diǎn)。”

    同行的還有幾個(gè)山里的獵戶，都與張素熟稔，在一旁幫著挖開一個(gè)深坑，落了棺，蓋了土，又見漆雕夫人拾來厚厚一沓紙錢，燒了，女子的哭聲時(shí)斷時(shí)續(xù)，直到夕陽薄暮，事情勉強(qiáng)算辦完。

    眼見天色愈黑，夏云鶴等人便辭別張素、鄭冕及一眾獵戶，帶著哭得昏頭的漆雕夫人一齊下了山。

    到了山腳，除了夏家的馬車，還多了一輛樸素的青蓬馬車，很明顯，多出的馬車正是漆雕家的。

    眼見漆雕夫人就要上車離開，夏云鶴上前攔下，長揖一禮，恭敬說道，“在下鄞郡通判夏云鶴，夫人您方不方便告訴在下漆雕大人生前有何反常的地方？”

    漆雕夫人轉(zhuǎn)頭深深看了她一眼，摘下鬢邊白花，攏進(jìn)袖子，一句話沒說，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夏云鶴望著馬車離去，幽幽嘆氣，眉間染上一抹悲傷，傅三爺見她如此，知道是勾起了傷心往事，便小心說道，“公子，來日方長，今日先回去吧。”

    她點(diǎn)點(diǎn)頭，順從地上了車，忽聽一陣車馬逆向行來的叮鈴聲，夏云鶴挑起車簾，卻見是漆雕夫人隔著車窗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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