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他從來沒有對一個女郎這樣敬重過。 怪不得大將軍會在出征前,對他那般吩咐…… 將軍是多想護著這個女郎啊。 可他違背了將軍的心意,放女郎去信州,不知究竟是對,還是錯…… 賀洽腦子里風浪不斷,而馮蘊的藥品已然運上了停靠的樓船。船上運載的全是送往信州的軍用物資,有士兵在甲板上檢查,一個個持銳披甲,面無表情,看上去很是嚴肅。 負責運送的是行軍長史覃大金,他和馮蘊早有交道,又有賀洽的提前知會,于是粗粗打量幾眼,便招了招手。 “帶馮姬上船。” 馮蘊走在前面,侍衛營的兵馬緊隨其后,上了樓船。 賀洽領著人在岸邊揮手。 阿樓、邢丙等人,也擠在人群里,大喊。 “女郎保重!” “保重。”馮蘊朝他們揮手。 就在這時,碼頭上突然出現一行人。 看仆從的打扮,不是晉齊的人,而是云川人。 馮蘊坐在船艙邊往外看,很快發現了淳于焰那一張生人勿近的清冷面具。而他的身影,很快便通往了碼頭的另一端。 那里也停靠著一艘船。 這是馮蘊第一次乘坐樓船。 也是第一次,看到北雍軍的“舟師”和水戰力量。 有點出乎意料,樓船船體龐大無比,比她以為的要強上許多,一點也不輸于齊國。 所以,前世那一戰,如果不是三將背刺,裴獗怎么會敗在蕭呈手上呢? 如今眼看往事要重演,還是提前了三年之久,她是那樣急迫,想去信州,去到陣前,要揭穿蕭呈的陰謀…… 大抵是這三天太累了,坐在船艙里,她便有些昏昏欲睡。 覃大金專門為她備了一個小房間,身側有大滿和小滿陪侍。困了,她便放心地躺下去休息。 這一覺馮蘊睡得沉,依稀恍惚間,她感覺身子很是不適,竟像是生病了一般,忽冷忽熱,蜷縮著身子仍是控制不住顫抖,鼻翼里的呼吸都灼熱起來…… 最糟糕的是,她好似完全無法控制自己,手腳都動不了,眼皮又澀又重,怎么都睜不開了…… 宛然如夢。 迷迷糊糊間,耳畔忽然傳來一陣兵戈聲,廝殺震天,鮮血幾乎要濺到眼前,空氣里彌漫著腥臭的味道…… 接著,火光沖天而起,恐懼感就那樣彌漫過來。她不知發生了什么,腦子里是空洞的,胸口卻灼痛異常…… “大將軍,韓緒、楚長反了、胡宜也反啦,我們被包圍了!” 這個聲音熟悉又帶點陌生。 馮蘊覺得自己是在哪里經歷過的,腦子里懵了片刻…… 一個清冽的聲音,突然破空傳過來,撕心裂肺。 “阿舅……快!快撤!不要再往前追了!” 是敖七。 他仍是少年的模樣,手上提著滴血的環首刀,拼命地策馬往前。追著,喊著,沖著,要攔截那個踩著鮮血迎戰敵軍的高大身影。 那個身軀是戰場的焦點,頃刻間便被一群齊軍包圍住,后方的弓箭手黑壓壓地蹲身挽弓,密集的箭雨朝他飛了過去。 他好似并不畏懼,手持韁繩往前奔馳,一直跑一直跑,往河岸的方向,到處是火光,到處是鮮血,到處是發狂的喊殺聲,他好像聽不見,一人一馬奔騰在成千上萬的兵陣中間,凝成一個孤寂的畫面。手起刀落,慘叫聲起,無數兵卒倒在他的鐵蹄下…… 又有更多人朝他殺過去。 “殺裴獗!陛下重賞。” “殺裴獗!” “殺啊——” 背后一騎飛奔過來,擋住冰冷的長矛,回頭大呼:“阿舅快走!我來掩護你!” “阿舅……”敖七喘息起來。 他殺紅了眼睛,也氣紅了眼睛。 “不要追了!阿舅,讓她去死吧!” “她是細作,是齊國派來的細作,讓她去死!” 馮蘊看見了敖七眼里的憎恨,就和往常看她時一模一樣,滿是鄙夷和憤慨,可此刻的場景,顯然是有些不同的。 她就像生出了一雙無處不在的眼睛,可以看到整個戰局,可以看到每個人的表情…… 可是她,此刻在哪里? 她驚覺一身冷汗,她此刻在哪里? 她坐在船上,不是樓船…… 是蕭呈派到石觀碼頭接她回齊國的那艘戰船…… “不要怕,戰爭就是這般,總有人會死。”一只手輕撫了一下她的頭發,那個溫和的聲音就在耳邊,那人似乎怕她著涼,脫下自己的氅子披在她的肩膀上。 “你身子在抖,冷嗎?” 他雙眼看著馮蘊,目光涼了涼,唇角卻勾出一抹笑來,安撫般拍拍她的肩膀。 “還在擔心你大兄?不要緊張,溫將軍驍勇善戰,齊軍五十萬精銳,又有韓、楚、胡三位將軍里應外合,此戰,我們必勝……” 那只手,骨節修長而白皙。 那人的言行,雅致而矜貴…… 這是御駕親征的齊帝。 他的身側立著好幾個侍衛,其中一個叫金戈,一個叫鐵馬。 他們的臉無一例外是冰冷而無情的。 唯有蕭呈溫潤清雅,如竹林高僧廊下修士那般纖塵不染。 馮蘊聽得到戰場的喊殺聲,很想睜開眼睛看個究竟,也想弄清楚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為何會在這個時候,莫名其妙的看到蕭呈? “馮十二娘!你聽著,我敖七,我敖七總有一天要殺了你……” “我要將你碎尸萬段,五馬分尸,我要你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你這個叛徒,不要臉的叛徒!” “啊——” 敖七的怒罵聲穿過了齊軍的箭陣,又穿過了齊軍的甲兵、騎兵,傳到了戰船上…… 隔著厚厚的紗簾,馮蘊本該是什么都看不見的…… 可她居然清晰地看到齊軍陣前,大兄高坐馬上,挽起長弓,一支羽箭從他掌中飛出,重重地射入裴獗的胸膛。 “殺裴獗!”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