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朝中一再降賦稅，免徭役，但荒地不會憑空長出糧食，光靠發下來的那點救濟糧煮米湯連水飽都喝不著。
沒了吃的，余州百姓自然要另尋活路。
替商會收貨運貨，也就成了最好的選擇。
再不濟，都能從商會那分到巴掌大的妖物血肉，拿回家去煮成肉湯，灑上些干菜，足夠一家幾口吃上三五天。
妖物血肉若是去除毒性，吃上拇指大小的肉丁就足夠讓壯年漢子產生飽腹感。
而商會從北荒一帶搶下來的生意之中，大頭便是這妖物血肉的買賣。拿出些份額分給做工的余州百姓，根本算不得什么成本。
“要我說，這商會可比朝廷有用多了。”
那劉姓漢子擦了把嘴，頗有幾分‘大逆不道’。
欒信若有所思道：“商會這么做，總該有些好處才是，難道單純只是發善心？”
能毫不在意說出‘朝廷無用’這種話的劉姓漢子，聽到欒信這個問題，反倒有些緊張起來。
雙手不自然地放到了桌上，盯著欒信道：“你問這個做什么？”
一個帶著娃兒的鰥夫，看起來也像是個背井離鄉的饑民，首先的要務應該是如何填飽肚子，打聽商會的用意就顯得過于可疑了。
欒信面不改色道：“我是從南邊逃過來的，對商會了解不多，所以想要多打聽幾句。”
這樣的解釋顯然不能說服那劉姓漢子。
對方一改先前和善的態度，上下打量了欒信幾眼，態度冷淡道：“商會想要干什么，關我們啥事？誰能讓我們吃飽飯，我們就替誰做工，管他那么多作甚？”
欒信似乎也沒想到自己隨便問了一句，竟會引起這漢子如此大的反應，便也失笑道：“劉兄弟不要誤會，我也只是放心不下而已。”
說著，他在‘欒夜’背后一戳。
小家伙頓時會意，脆聲道：“爹，我餓了。”
“哎。”欒信連忙答應一聲，滿臉愧疚地撕開餅子塞進他嘴里。
這幅畫面，令那劉姓漢子臉色稍緩，許是想起了自家的娃兒，緩和著語氣道：“兄弟，你若是為了自家娃娃考慮，就別打聽那么多。商會縱有千般不好，起碼它能管你一頓飽飯。在余州這地方，其他什么都是假的，唯有活著才是真。”
“吃進肚子里的肉，它總不能是假的吧？”
說罷，劉姓漢子略一猶豫，還是從懷里掏出塊肉干，遞給欒信：“你家這娃兒細皮嫩肉，一看就是嬌養的。兄弟勸你一句，不管你家中以前多有富貴，既然到了這兒，就踏實干活，總歸少不了你們爺倆一口吃食。”
“那就多謝劉哥了。”欒信自然沒有拒絕，接過肉干，‘感動’地道了聲謝。
直到這時，劉姓漢子眼中的戒備才漸漸消散，抬手拍了拍欒信的肩膀以示勉勵，扭頭就繼續去搬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