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極寒的情境中,他感受到了致死的溫暖。 軀體像石頭一樣沉重……他掙扎了一下,無法起身。 這時,胸前的行囊顛簸了一下,傳出“咕嚕嚕”的聲音,一枚金發頭顱順著他的胸前滾落,在雪地里壓下一個小坑。 眼皮是睜開的,那雙黯淡的、藍色的眼睛望著他。 長久的、永恒的、靜默的……凝視著他。 “……就這樣到此為止了嗎?”忽然,頭顱的嘴唇開始張合,諾爾的頭對他說。 三十多個玩家、呂樹、蘇凜、茜伯爾、蘇文笙……那么多人不顧一切、萬死不辭護送你到這里,就這樣到此為止了嗎? 光怪陸離的星辰跳著舞蹈,天空在他們眼前倒懸。 那雙藍色眼眸含笑,像兩渦深邃的海底旋渦。臉皮因為死亡過久而干枯,嘴唇泛著青紫,臉頰透著病態的蒼白與死寂。 “……我沒有辦法。”蘇明安沙啞地回答。 呂樹胸口的血、諾爾頭顱的血、蘇文笙心臟的血……一滴,一滴,又一滴……化為了一條條紅色的綢帶,套在他的脖頸,緩緩鎖緊。 身上的各色掛飾仿佛成了一個個沉重的砝碼,拽著他下墜。 他一路走來,企圖找到一縷希望的火光,找到能幫他保留記憶的人。但這一路原來沒有終點。 神?諸神不會幫他,否則早已降臨到他面前。 司鵲?如果司鵲能幫他留住記憶,早在前幾次重置就會這么做。 神明安和世界樹,更是不遺余力地針對他,強迫他許下承諾,或是干脆想吃掉他。 而背后……虎視眈眈的主辦方,貪婪的視線從未在他身上移開過。 其實他已經猜想過,自己可能找不到至高之主,但只能試圖抓住這縷火光。 身體的溫度不斷下降,寒冷像一條無形的鎖鏈。 腦海中的思緒如同凍結的河流,緩慢而沉重。 “……可我們不是說好了要去郁國看薰衣草嗎?”那顆頭顱望著他,藍色的眼眸猶如天空的藍鯨: “我們不是說好了要去山坡上,看我百鳥朝鳳嗎?” “你許下賭約的那一刻,是忘了嗎?忘了嗎忘了嗎忘了嗎忘了嗎忘了嗎……” 藍色的眼珠搖擺著,微微瞇著: “忘了嗎?忘了嗎?忘了嗎?” 蘇明安感覺自己的心臟成了一個瀕臨爆炸的氣球,塞滿了太多壓抑與哀苦,諾爾的話語卻像一根針刺了進來,頃刻間,洪水決堤。 “——該質問的人是我吧!” 隱忍了太久的他,終于爆發出了鋒芒的一面。 看完玥玥的遺書,他沉默著。聽完呂樹的遺言,他沉默著。目別茜伯爾的背影,他沉默著。接過蘇文笙的心臟,他沉默著—— 沉默是他極度理性的表現,為了冷靜地走到終點,他幾乎滅盡了自己的人欲,主動把自己塑成了一個雕像。 直到現在,躺在荒無人煙的雪地里,望著空無一物的世界邊際,他再也無法保持沉默—— 最后的廢棄時間,沒有盡頭的終點。 連偶爾受到委屈的人都想大喊大叫發泄一番,再不發瘋,他就要爆炸了。 但他猶有冷靜地關了直播,才開口: “我還想問你為什么轉身離開,為什么只剩下了一個頭?諾爾·阿金妮,我本以為我們會有一個體面的道別,而不是現在……你成為我的幻覺。” “你想走,我根本不會強留。我明白我們是同盟關系,我不會綁死你,你也不會永遠依附我。為什么你要以那種別扭的姿態道別?” “還有你——” 他伸出僅剩的右手,指向一旁的空地: “呂樹……!” 伴隨著他的想象,一道潔白的身影出現在了那里,沉默地望著他。 呂樹身著血紅的衣服,臉上滿是燒灼的痕跡,五官燒得模糊不清。是死前那一刻的姿態。 “要說出口的話,就及時說!永遠只是沉默、永遠只是等待……萬一你沒說完怎么辦?” “聽了你這種精心準備的遺言,你以為我們會開心嗎……咳咳,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