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張行立在原地,在雨中目送對方離去,旁邊張金樹早已經摩拳擦掌,很顯然,他是對兼并孟氏存了心思的。 然而,那邊人一走,張行卻又忽然回頭,問了一個措手不及的問題:“閻慶還沒回來嗎?” 張金樹立即搖頭。 張行想了想,終于嘆了口氣。???. 很顯然,精神狀態的改觀無法促使現實局面立即發生改觀,之前讓他焦頭爛額的東西,以及該面對的問題一樣不會少——部隊說撤就撤,他希望能走之前見王振一次,而小周不在,閻慶是去芒碭山的最佳人選。 非只如此,此役表現出色的客將馬平兒和王雄誕也隨徐世英南下追擊去了,因為再往前就是淮右盟的地盤了。 與此同時,白有思也一早離開,連面都沒露……不是要她去徐州監視司馬正搞兌子,而是希望她能把小周接應出來。 畢竟,盡管大家都看不清具體的形勢變化,可軍事沖突,而且是大規模軍事沖突的概念依然是增加的,濟陰城守城的計劃也沒有本質上的改變,而越是這種時候,張行越需要周行范這種可靠又有能力的心腹在身邊。 如此想著,張行終于看向了滿臉期待的張金樹。 他其實很想敲打一下這位最近越來越急不可耐的軍事特務頭子,但事情擺在這里,也沒那個功夫搞這些東西,便直接安排了任務,讓對方去跟梁郡郡治宋城取得聯系,做好撤退時的準備。 然后,這位事情密密麻麻的大龍頭便獨自折回了縣衙后院。 而回到后院,進入廊下,尚未回屋,卻又迎面撞上了賈越。 且說,因為很多骨干參與了白衣騎士的突擊,那兩百親衛部隊有明顯的減員和損失,張行在虞城便已經對傷員和死者做了安頓,如今來到碭縣,趁著之前的威勢,張大龍頭便又吩咐賈越趁機補入一些好手,精干的、老實的,都可以。 這又是匆匆忙忙一件事。 就這樣,二人在廊下稍作言語,知道事情還沒妥當,便立即放對方離開,讓對方繼續忙碌……然而,眼見著對方離去,瞅著對方背影,張行卻又心中微動,想起一事,然后主動喊住了對方: “賈越。” 賈越詫異回頭。 “你跟我大半年了吧?”張行認真來問。 “是……再過兩三月就一年了。”賈越立即做答。 “你為什么要跟著我?”張行走上前去,好奇來問。“沒想過回北地嗎?沒有什么志向嗎?” 賈越明顯有些措手不及,但沉默了片刻后,卻是低著頭來對:“我也不知道為什么要跟著你,但不跟著你,我去哪兒呢?別人我也不認識,給誰當打手不是當打手,跟著你最起碼糟心事少一些。至于北地,不是說不能回,但回去又有什么用?你還有個舅舅,有舅舅一家子算個根本,我回去也只能往蕩魔衛里做個獵手,也做不到執事和祭祀,做執事和祭祀我也不習慣。” “志向呢?”張行強調了一下。 “咱們在船上說過幾遍。”賈越抬起頭來,眼神有些微妙。“你確實都不記得了?” “或許以后能想起來。”張行依舊坦然。“你再說一遍就是。” “我覺得是黑帝爺顯靈,讓我南下的。”賈越認真以對。“我覺得我的命數在南面……一開始我以為我南下能闖出名堂,但到了河北才發現,這里的人雖然不及北荒悍勇,修為氣氛也不好,但人太多了,里面總有英雄豪杰,就熄了火,只是走一步算一步,混口飯吃……結果正好又跟你撞上了,我覺得也是命數,后來你做的這般厲害,我就更覺得是命數了。” 張行笑了笑,點點頭,沒再說什么。 其實,那日與白有思言語,張行幾乎把幫內主要人物抱怨了一遍,但有幾個人卻一直沒提,有些是真的就遺忘了,比如牛達,這個人從才能到品質完全被徐世英給遮蔽住了,只是因為一些事情,算他張大龍頭心腹,所以在幫內還算有獨特的生態位罷了;還有的是白有思早就見過不知道多少次、認識很清楚,沒必要提的,比如雄伯南;還有些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該怎么評價,或者比較難評價的,比如賈越。 賈越當然算是可以信任的心腹,且不說這年頭的鄉黨本身是一種牢固關系,何況還是所謂舊日相識,更重要的是此人不是來路不明,而是戰場上俘虜過來的降人,是以俘虜的身份順理成章加入的。 可這個人,明顯有些悶葫蘆過頭了。 不是不說話,甚至一開始也跟其他人有些爭端,是帶著一點表現欲的,可問題在于越往后,就越沉默,偏偏做事情的執行力還是妥當的,這就讓人有些心虛。 尤其是張行心知肚明,自己這個“舊識”,有點名不副實。 現在,對方給了一個說不上怎么樣,但最起碼算是理由的宗教理由,考慮到北地蕩魔衛出了名的神權色彩,倒是讓張行稍微放了點心。 只能說,事情是在糊弄著,人是在敷衍著,沒幾個讓張行省心的。 唯獨經過與白有思的一會,恢復了點狀態的張行現在非常確定,那就是今年夏日的這場雨水中,感覺到局勢艱難,覺得什么人都不省心的肯定不止他張行一個人。 東都的皇叔肯定難,不用想都知道他肯定難的厲害,難的摳腳的那種,春日罷耕的事情還沒完呢,組建個部隊跟要飯一樣到處求人,前線部隊直接跑了,韓引弓這種玩意都跟他討價還價,算什么帝國兩極之一的皇家大宗師? 大廈將傾,獨木來撐,不難就怪了。 江都的圣人也估計心里拔涼的,不拔涼他跑什么? 而且跑到他以為可以安穩享受下半輩子的江都也沒安穩成……老婆被人搶了又放回來,宰執和督公被人公開行刑,內侍和宮人還有家具寶貝被人搶的精光,到處都在叛亂,稅收不上來,軍隊不聽招呼,不難嗎? 估計夜里時不時的又得驚醒,然后百思不得其解,為啥自己就落到這個份上了呢?不就是殺光了兄弟,流放了一堆侄子,砍了幾個外甥和女婿,屠了幾家功臣嗎?哦,還順便讓上千萬老百姓家破人亡。 可這么算什么啊?全天下為什么不能體諒一下他這個陸上至尊呢?為啥都要造反啊?! 太原的英國公也難,親閨女都不服他還不難?而且大宗師是那么好證的嗎?證不了是不是要去拉攏那兩位?可大宗師是那么好拉攏的嗎?時機啥時候到啊? 這要是南坡的張夫子和太白峰的老道士一門心思不動搖,曹皇叔一柱擎天個二十年不變怎么辦,還要不要反?難道要坐視天命流逝,反而是小兒輩趁機成事? 至于說剩下的什么幽州、河間、徐州、江都的幾位大將軍和總管,什么河北東境的其他幾十家義軍,什么各地的地方官,什么東都江都的官吏,什么江東的八大家余孽,河北、晉地的世族,江淮的幫會,蜀地的塢堡,荊襄的商會,塞外的巫族,三一正教和真火教和蕩魔衛,北地的地方領主,南嶺西山的部落,外加全天下的老百姓,也都肯定難。 這都不用想的。 因為這一年,注定是整個世道從經濟到政治到社會組織,全面走向崩塌的一年……之前所謂的一半土崩、一半瓦解,經過一年左右的醞釀和相互作用,最終導致了整個大廈全方位的土崩瓦解,馬上就要進入一個崩解的最高潮。 這種情況下,全天下誰還能快活不成? 你東夷能快活?不說你們內斗,大魏垮了,你也要經濟危機好不好? 那怎么辦呢? 就看誰熬得住了,看誰能勇敢的面對困難,解決困難了。 “你說什么?誰反了?” 梁山上的軍寨內,再度擁兵至此的大魏東境行軍總管張須果目瞪口呆,堂堂凝丹修為,居然直接從座中跳了起來。 這不怪他失態,實際上,整個軍寨大堂上,尚留下的七八位齊魯子弟兵的核心,全都類似反應,有的人干脆呆住了。 “左孝友反了。”前齊郡都尉、現任中郎將樊虎頓了一下,重新認真報告。“你升任通守后,朝廷委任來的郡丞,左孝友反了……郡城直接沒了,好多官吏、士卒家眷被俘虜,我家在城外的寨子也沒了,這是我妹子梨花親自騎馬過來送的信。” 軍寨大堂上,張須果沉默了好一陣子,卻還是不能理解:“可他為什么要反啊?怎么就被李樞給說動了呢?”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