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我知道?！陛喌蕉牌脐嚻届o說這句話了。 而這一次，張行卻沒有像對方那樣追問，反而拿起筷子在石板上敲了起來，一時叮當(dāng)作響：“你既知道他們都是假的、壞的，為何還要跟著他們做事？” “因為窮，因為餓，因為落魄。”杜破陣扭了扭脖子，認(rèn)真盯住了對方，緩緩而言?！耙驗槲业男值軅円哺乙粯痈F、一樣餓、一樣落魄……張三郎曾與我說自己落魄過，但一定不曾像我這般落魄過……我少年時家道中落，窮的在野地里天為被、地為席，餓的去偷好友家的羊，偷了一只又一只，他只做不見，最后被他嬸子發(fā)現(xiàn)，去告了官，逼得我們一起逃到外地，到了外地，我再去偷別人家的羊，就理直氣壯許多，因為我不能讓為了我而逃出家來的兄弟跟我一樣餓……張三郎，我問你，今日我的所有兄弟都窮困到要從東境溜門子過來乞活了，現(xiàn)有官糧在前，你便是有十分道理，我又如何能不去偷來給我兄弟來吃？再說了，便是退一萬步來講，不偷官糧，難道還要我們?nèi)ネ蹈F人家的羊嗎？” 張行沉默了許久，以至于秦寶數(shù)次回頭來看。 而漸漸的，杜破陣也有些不耐起來。 但終于，心中之前便有一個大膽計劃，今日聚義堂后更加篤定的張行還是下定決心緩緩來問了一個關(guān)鍵問題：“誰是你兄弟？” 杜破陣怔了一下，然后很快醒悟，并低頭以對：“當(dāng)然是我自家那二三百兄弟……不過張三郎，你雖是官，我也認(rèn)你做半個兄弟?！?br> “這是我的幸事。”張行心中大定?！暗F(xiàn)在，你只是想給自家兄弟找活路對不對，并不顧的其他？因為你已經(jīng)窮困到并不計較其他的地步了，是不是？這芒碭山上的上萬人，并不是你的義氣所在，是不是？” “是……都是。”杜破陣長嘆了口氣，然后艱難來講?！暗菑埲?，無論如何，我須對我兄弟講規(guī)矩，講義氣，他們等著我給他們活路呢，而你不給他們活路?！?br> “那要是我給你個大大的活路，還讓你帶幾萬個兄弟，你還能對他們講規(guī)矩，講義氣嗎？”張行忽然問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什么意思？”杜破陣微微皺眉。 “如果，我能想法子，抬舉你替換了左家，做渙水口的生意，你愿意接嗎？”張行雙目炯炯，淡淡說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語。 “如何……”杜破陣本想質(zhì)疑，但旋即想到了對方身份和后臺，卻又沉默，片刻后干脆點頭?！拔矣X得可以?！?br> “事情不是這么簡單的。”這次，反而輪到張行搖頭?！笆紫饶阋浜衔?，做了這件事……其次，要等我跟巡檢在年后借勢處置了左氏兄弟……最后，你還要在掌握什么鯨魚幫后，將芒碭山上被打散逃竄的閑漢，盡量收羅起來養(yǎng)好……事情做好了，便是一舉三得的好事，你落得大活路，我落得連這無關(guān)的芒碭山上山賊閑漢都能對得起天地良心?！?br> 杜破陣思索片刻，既不搖頭，也不點頭：“若是能有這個前途，讓兄弟們不去偷羊，如何不能陪你做此事……本就是給兄弟們找活路的小生意大生意差別罷了；其次，我既認(rèn)你做半個兄弟，你又說出這話來，如何不能陪你賭一把？只是最后一條……” “最后一條如何？”張行蹙眉來對。 “最后一條是不是有些艱難？”杜破陣認(rèn)真來問?！伴L鯨幫本有萬余纖夫，忽然再來數(shù)千閑漢……能養(yǎng)活起來嗎？” 張行終于仰頭失笑：“杜兄是沒做過這等大生意的吧？” “確實出身低微。”杜破陣有一說一，絲毫不怒。“而且低賤了一輩子?！?br> “那我來說吧！”張行往身后還帶著血漬的豹子皮上一躺，拿出筷子往前面石板上一敲，登時便有了當(dāng)年在鍵盤上指點江山的感覺。“這天下事，無外乎是兩件事，一個是將餅子做大……這件事情挺難，我也還沒頭緒，暫且不說；另一個便是來分餅子……按照道理來說，一人一口都有的剩，都還能存著做其他事情，但實際上就是，上頭人寧可吃一口扔一百口，或者把餅子堆起來看個樂子不吃，也要逼著下面的人十個人分一口?！?br> “這倒是實誠話?！倍牌脐嚫锌f千。 “種地的吃不飽飯；養(yǎng)蠶的穿不上絲綢；造房子的沒有立錐之地；打鐵的家里沒有一口好鍋……自古都是如此?！睆埿斜居L篇大論，過過嘴癮，可剛說了兩句，卻又覺得無趣，只能搖頭?！澳阒滥闵洗卧趺绰冻銎凭`的嗎？因為那些執(zhí)事，全都是吃香的喝甜的，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如何還能像你這樣滿手繭子、十指全是傷口？” “我懂了。”杜破陣恍然以對?！澳闶窍胝f，長鯨幫的利市足以養(yǎng)多一半人，卻都被那些舵主、執(zhí)事、護法和幫主自家吃了……所以，只要我當(dāng)了長鯨幫的幫主，卻還能對幫眾想我現(xiàn)在對自家兄弟一般講規(guī)矩講義氣，便一定能養(yǎng)得起他們……是也不是？” “是。”張行輕聲點頭。 “既如此?！倍牌脐嚭鋈黄鹕?，就在石板前拱手?！罢垙埲值軒覀兤渌值芤怀?！” 張行如釋重負(fù)，足足在座中癱了七八息的時間方才起身，然后卻忽然跳上那塊大石板，只在仙人洞中大聲來吼，驚得洞中人人來看： “既如此，就請杜老大還有諸位兄弟，暫且跟著我張三，新年發(fā)個大財！” PS：給大家拜年了！ 感謝二營長的上萌和王老爺?shù)拇蛸p！ 再次給大家拜年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