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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天干物燥，風(fēng)也不小，這么多人宿營，本身要點無數(shù)篝火來熱飯，來防止睡著后著涼，所以一些小火小燎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甚至，傍晚時分，開始點篝火的時候，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幾場不慎引燃附近莊稼的事例出現(xiàn)，但莊稼不過淺淺一層，外加此地多有灌溉溝渠，水網(wǎng)縱橫，所以并沒有擴展開來，少數(shù)幾個被火燎到的，跟百日騎兵切尾突擊中的傷亡相比，也根本不值一提。
只能說，起火了，避一避，最多挖個溝、鏟開一片莊稼截斷一下，也就過去了……況且，連續(xù)遭到騎兵切尾突擊，士氣低落，頭領(lǐng)們各懷心思，下面的所謂盜匪士卒們也都在想家，誰會在意這個呢？
但是，轉(zhuǎn)回眼前。
當(dāng)被從睡夢中驚醒的些許賊軍壯丁們輕易撲滅了莊稼地里的一處火頭，然后詛咒著哪個不小心的冒失鬼沒有看住火，罵罵咧咧的準備回去歇息時，甚至都還沒來得及歸位，營地里就出現(xiàn)了第二處與第三處火頭。
一處也在一片莊稼地里，另一處在一個獨立的小營地內(nèi)部。
早已經(jīng)被第一場火驚醒來的賊軍們迅速的將兩個火頭按滅，卻已經(jīng)出了一身冷汗……因為這個時候，大部分被驚醒的人都已經(jīng)疑神疑鬼起來，有些言語也開始小聲的在鄉(xiāng)黨中間傳遞。
會不會是有人故意的？
有間諜摸了進來？
不然如何連接起火？
這種情況下，反倒是參與撲火的人保持了一點從容，并主動安慰其他人，因為從他們的角度來看，這兩處火頭怎么看怎么都是意外——根本沒有人為點火的痕跡。
但這些已經(jīng)沒意義了。
議論聲還沒有停息，火勢忽然間就炸裂了……龐大到很難計算具體面積的臨時營地里，到處都是火頭，營地外面，也很多有火頭，即將成熟的高粱地里最多，少許軍官才能住的營帳上也都莫名起了火。
甚至零散的幾棵樹上也著了火，宛如火炬一般在雙月下將道路照的宛如白晝。
這還不算，因為火頭的數(shù)量還在以一種讓人頭皮發(fā)麻的速度迅速增長著。
這一幕，足以讓早就沮喪的賊軍們陷入恐慌。
不過，很快就有人親眼目睹了真相。
營地內(nèi)部偏東的一處小營內(nèi)，一隊來自于清河郡博平縣的賊軍被周圍動靜驚醒，正在按照他們的首領(lǐng)韓二郎的命令于篝火旁匯集了起來。這名當(dāng)過里長、參與過三征東夷的軍城行軍，然后又在半路上逃出來的賊軍小頭目有著充足的軍事經(jīng)驗……當(dāng)?shù)谝粋€火頭起來以后，他還沒有太多反應(yīng)，但第二個與第三個火頭隨之而起以后，他立即就察覺到了不妙。
這不是合不合理的問題，有一支強大的敵軍就在豆子崗里藏著，連著兩天多次出擊打敗了自己一方，這個時候著火就是不對勁好不好？
故此，等到第二、第三個火頭被撲滅后，這位韓二郎已經(jīng)成功將自己的幾十號鄉(xiāng)黨聚集在了一起，并開始著甲、分配武器。
“不要慌，慢慢的來，有什么穿什么，拿好刀槍，背好糧食，不要驚動那邊的王二首領(lǐng)，他是大首領(lǐng)心腹……”
韓二郎放聲呵斥，但此時，身后火頭已經(jīng)開始再度出現(xiàn)，并且越來越多，雖然有些預(yù)料，可他還是忍不住有些慌亂，并迅速點了一人的名字?！袄衔迥兀坷衔澹埨衔?！”
“在呢，韓二哥！”
一個中年人趕緊從隊列中出來，其人因為負重過多，稍顯駝背，一雙拄著長槍手也一直都在抖，而雙月下，原本黝黑的面孔也被篝火與遠處的火頭映照的發(fā)紅，唯獨皺紋清晰可見……此人的年紀明顯比韓二郎要大的，卻還是喊對方二哥?！岸绾拔腋缮叮俊?br>
“你背這么多麥穗干嗎？要逃命的……扔下來！”韓二郎定睛一看，立即氣不打一處來，原來，對方之所以稍顯駝背，居然是負了一大捆麥穗。
“都是立營的時候割掉的，都成穗了……”
那張老五聞言頗為不舍，但還是在對方的怒目之下，將背上一大捆麥穗小心放到了前方地上距離篝火七八步的位置，然后按照對方訓(xùn)練的規(guī)矩，立即回來站好，繼續(xù)緊張來看自家首領(lǐng)。
看得出來，這個張老五很服從這位韓二郎。
“你之前說娘舅家在平原郡的東光縣對不對？”韓二郎呵斥到一半就沒了力氣，只是追問。“你來過這邊好幾次？”
“是，東光那邊年年都來一趟，多半順著漳河走，可豆子崗這邊也走過……主要是回家前從這邊買私鹽，這邊便宜?！比酉蔓溗?，張老五的背微微直了起來，語氣也順當(dāng)了不少。
“誰管你買私鹽……認得從這里回咱們老家的路吧？”
“認得。”
“也認得從這里去東光的路吧？”
“也認得?！?br>
“那就好。”周邊越來越亂，韓二郎松了口氣，掃視了一眼其他人，再來看張老五，確實懶得遮掩什么了?！艾F(xiàn)在咱們不要動，等待會再亂一點，立即悶頭走人，你老五來做向?qū)?，先往東光縣那邊去，從那邊繞開，然后再回家……知道嗎？”
“知道?！睆埨衔逖柿讼驴谒！跋葠烆^往東光我娘舅家去?！?br>
“對的，就是這個意思?！表n二郎嘆了口氣，再度看向了周圍形色不一、卻都滿是畏懼的面孔，認真叮囑?！按蠹乙切诺眠^我韓二郎，現(xiàn)在就都坐下，沉住氣，等我觀察下形勢，說走了，咱們就起身就跟著老五走！就按照我平時教你們的，一個跟一個，不許越過去，快步跟上前面的人就行！沒辦法，走晚了，被官軍追上，被其他人擠到，肯定不行；但走早了，遇到了大頭領(lǐng)的心腹兵馬，怕也是要被砍頭的，剛剛便說了，王二是張大首領(lǐng)的心腹……先都坐下！”
可能是韓二郎的鎮(zhèn)定感染了這些人，也可能是韓二郎素來還算有誠信、有威望，周圍幾十個鄉(xiāng)黨居然保持了安靜，然后在紛亂中一起坐了下來，雙目只是盯著立在篝火旁的韓二郎。
韓二郎還要說話，忽然間，他發(fā)覺面前的人似乎并不是在繼續(xù)看自己，而是在盯著什么活動的東西去瞅，便也順著這些人視線去瞥，卻驚訝的發(fā)現(xiàn)，不知道什么時候，一只烏鴉撲騰著翅膀出現(xiàn)在自己身側(cè)只有十來步的距離，正在那里奇怪的亂蹦。
韓二郎一時無語，便欲將烏鴉趕走。
但還未抬腳，他便目瞪口呆起來，因為這位軍事經(jīng)驗豐富的小頭目和他的幾十個下屬清晰的看到，那只烏鴉在絕對沒有靠近篝火的情況下，隨著一陣熏風(fēng)刮來，居然自行開始在雙月之下冒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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