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曹林聽完這話,微微呼氣,然后終于下達了最終判決: “這次就算了,但以后不要來黑塔了。” “多謝中丞大度。”張行又一次顯得如釋重負。 “不要謝我。”曹林嗤笑一聲,開始翻看自己案上文書。 “是,全是巡檢與司馬常檢的恩義。”張行即刻改正。 “也不光是他們。”曹林微微搖頭。“我剛剛說了,門閥子弟,猶然要順者昌逆者亡,何況是你這種出身不明之人?之所以愿意放你一馬,一個固然是這幾個與你共事的人都愿意保你;另一個,卻是你從頭到尾,雖有狂悖之論,卻總能顯出一個對大魏的忠心耿耿來,而且一直實誠……拋開張氏這個誤會不說,幾個問題,固然是你問我答,又何嘗不是你自問自答呢?你這番自陳心跡,到底讓我無話可說。你以后不管是跟著誰,到了什么地方,也都不要忘了今日心中的自問自答。” “這正是屬下的本意。”張行猛地抬起頭,以至于汗水甩動,深入了上衣領口內。 “給你一條黑綬,走吧!”曹林直接一揮手,將一條黑綬與一面文書扔出來,卻又不偏不倚落在對方手上。“日后不要再來這塔里了!” 張行捧著印綬文書,即刻應聲:“多謝中丞厚恩!張行必然牢記中丞今日的寬宏!” 這是大大的實誠話,但曹林根本不再作答。 另一邊,一言既出,張三郎也是勉力趨步后退,走了幾步,幾乎要踉蹌,卻又忽然感覺身體一輕,回頭一看,才發現正是白有思伸手扶住了自家臂膀,于是徹底松懈下來,卻幾乎是被女巡檢整個拎住一般。 而女巡檢既然接到人,也毫不猶豫,單手低頭行禮,便在薛亮等人復雜目光中轉身而去,其余巡騎也早已經支撐不住,紛紛轉身隨之逃離。 唯獨司馬正,卻是從容上前行禮,又與曹林說起了什么事情,讓氣氛沒有太尷尬。 一行人出了黑塔,根本沒有理會路上的同僚們,反而徑直過橋往靖安臺外走去,來到已經沒了人流的天街上,張行方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卻又醒悟,自己這些人居然緊張到沒有將馬匹帶回。 “你們幾個都散了。”白有思冷冷四顧。“明日我自遣人找你們……” 幾名巡騎如蒙大赦,立即散開,錢唐猶豫了一下,沉默拱手而去,一時只有秦寶和周行范在旁不動。 而張行歇了一氣,也知道天街上不是說話的地方,復又與秦寶、小周一氣翻墻進入承福坊……說起來可笑,殺了左游仙以后,張行修為已經到了十條正脈接近圓滿的地步,卻居然翻墻失敗了一次,第二次方才翻了過去。 但也沒人笑話他,攤誰誰不腿軟呢?那可是大宗師? “花豹子和黃驃馬呢?” 來到家中,月娘探出頭來,目光掃過白有思,狀若未聞,只是去看身后。“怎么出去一趟差事馬都丟了。” “關門!”張行懶得多言。“不要再讓其他人進來。” 月娘登時閉嘴,立即讓開道路,然后等人進來后,立即將大門插上,復又鉆入了廚房,端出了茶水和糕點。 但也沒人吃喝。 “張三哥……你好大的膽子。”周行范率先開口,連連抹汗。 張行沒有理會。 “三哥。”片刻后,秦寶開口。“你只是因為中丞勸不動圣人,所以冒這么大險嗎?” “不是。”張行喘勻了氣,看著白有思平靜開口。“道不同不相為謀……我的那些想法,你們二人應該一清二楚,我素來以為大魏之患,從不在什么內外,而是最上與最下……而早在上次江東事罷,便知道中丞眼里什么都有,偏偏沒有最下,所以一開始便不大愿意認他做干爹。至于,最后的‘不敢說’,只是故意借著南衙對圣人的不滿,拿這個做誘導,讓中丞以為如此罷了。” 秦寶連連搖頭:“便是如此,大丈夫能屈能伸,先保性命又如何?何必這般當面折了他臉面?你知不知道,剛剛若是中丞有了一絲不順的念頭,一掌下來,就什么都沒了。” “這就是關鍵了。”張行忽然一笑,還是盯著白有思來說。“大丈夫能屈能伸,怕就怕屈多了,不能再伸直了腰……說白了,還是心里過不去那個坎,委實不想再屈一次,再屈另外一人了……這才是最后下定決心的緣故。” “果然如此。”白有思微微嘆氣。“我就知道……不過不管如何,你今日終究是與我周全,便是他日你終究要從我這里伸展開來,我都不能忘掉今日情分。” 秦寶和周行范只是低頭不說話,月娘則是忍不住睜大眼睛來看這個男裝女朱綬,似乎是受到了什么莫名沖擊。 張行點點頭,不再言語。 “說得好。”就在這時,頭頂忽然便有聲音傳來。“張白綬……不對,張黑綬,我屢次見你,屢次服氣……依你今日之智勇仁義,便是被中丞親口絕了朱綬前途,又何愁將來不能大展宏圖?” 張行登時黑了臉,再度去看白有思。 白有思冷笑:“他剛剛才來,只聽到秦寶說大丈夫能屈能伸之后的話。。” 張行釋然下來,再度嘆了口氣,卻干脆一聲不吭,坐在原地發呆,都不招待司馬二龍下房喝杯茶的。 畢竟,安得倚天劍,跨海斬長鯨?然而,便是借得倚天劍,也只是可斬淮上長鯨,想要如今日這般一劍斬卻心中長鯨,又哪里不會耗盡心神呢? PS: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