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看井-《大道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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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家毫無疑問是舊楚地首屈一指的大家族,權勢地位甚至比當年張大學士執政時也差不了多少,這自然要仰仗于張老太爺實在是太能活,但只有張家的人自己知道老太爺實在是個很難侍候的主,因為他有很多怪癖。
對著天空說話倒也罷了,他竟還有個挖井的喜好,從南方搬回舊都城后,他第一件事情就是在宅院里挖了幾口井。隨著張宅越擴越大,庭院里挖的井也越來越多,走過回廊,繞過影墻,花前樹下,隨處都能看到黑乎乎的井口,自然談不上安全,更何況喜歡看井的老太爺身子骨越來越弱,萬一失足怎么辦?所以這兩年張家把絕大多數的井口都用鐵條封死了。
“都他m封死了還看個屁,你們給我起開!”
張老太爺揮舞著拐杖,滿臉通紅的嚷道。
孫女扶著他的胳膊,看著爺爺花白的頭發,心里涌出難過的情緒,對父親使了個眼色。
張家家主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揮手示意管事去把那些井口的鐵條打開,上前扶住了父親另外一只手臂。
在張家數十個有頭有臉的老爺、夫人、公子、小姐的簇擁下,張老太爺開始看井。
走到那口名為涌泉的井時,他扶著井壁看著井底,沉默了很長時間。
家人們擔心地看著他,生怕出事。
“這口井與南邊那口井最像……”張老太爺喃喃說道。
張家上下其實一直不明白為何這口井要叫涌泉,要知道都城的地水并不豐沛,要挖很深才能見水,哪有什么泉涌。
“你們都不知道,那家伙話癆的……比我還厲害,不停噴水,嘖嘖。”
不知道想到什么有趣的回憶,張老太爺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
忽然,他的笑容在臉上消失,身體搖晃了兩下,噴出一口鮮血。
血水落在井壁上,慢慢向著下面淌落。
院子里響起一片驚呼,眾人趕緊上前,想要扶他離開。
張老太爺的雙手卻像是鐵一般,抓著井沿,盯著幽暗的井底,蒼白的臉上滿是難過與憤怒,喊道:“陛下,殺了她!”
聽著這句話,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心想老太爺難道已經到了最后的時刻,不然何至于糊涂至此?
眾人都知道他喊的陛下是故楚國最后一位皇帝。
那位皇帝很多年前便與那位殘暴的秦皇同歸于盡。
您喊他做什么呢?
……
……
撲楞,撲楞。
一只青鳥無視那幾只鐵鷹的敵意,落在云行峰頂,變身為人。
青兒看著對視無語的井九與平詠佳師徒,有些不安說道:“應該出了事,雖然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一道血色的劍光照亮濃厚的云霧,趙臘月也從神末峰趕了過來,很明顯非常擔心井九的狀況。
平詠佳還停留在井九那個請求帶來的震驚里,問道:“師父,您到底要我做什么?”
聽到這句話,青兒與趙臘月隱約猜到了井九要做什么。
青兒能猜到是因為她與平詠佳是同類,趙臘月則是因為知道井九太多秘密。
很明顯,井九對平詠佳的請求就像當年西海之戰時柳詞對他的請求一樣。
現在承天劍鞘已毀,只有平詠佳可能號令青山群劍。
井九想用青山劍陣去殺白真人,便必須把平詠佳握在手里。
問題在于,如此一來平詠佳的生死便等于操于井九之手,平詠佳再也無法違背他的意志。
云霧繚繞著山峰,自然帶上劍意,生出一股森然之意,讓人覺得有些不舒服。
趙臘月看了井九一眼,對平詠佳說道:“掌門想要借劍。”
“借劍?我沒劍啊……”平詠佳一頭霧水說道。
忽然,他想明白了一切。
他就像火鯉一樣,只是天真,并不是真的蠢。
過往那么多事情,依然歷歷在目,只不過他從來沒有想過,直至今日趙臘月說出了借劍二字。
是啊,他一直都沒有劍,在劍峰上睡了幾年,便學會了無形劍體。
在朝歌城的時候,滿天劍雨落下,卻沒有傷到他分毫。
還有很多細節,比如井九剛才問他可否知道為何要讓他成為劍峰之主?
“原來……我也是一把劍?”
平詠佳指著自己說道,初始的震驚與不安消失之后,竟生出了很多開心。
如果是剛入青山的時候知道自己不是人,而是一把劍,他肯定會夜夜以淚洗面,痛不欲生,甚至可能會去稟報師長,問自己是不是要被關進劍獄去與那些妖魔鬼怪作伴,但現在……師父就是一把劍,我是一把劍又怎么了!
只是師父要借自己這把劍……他已經感知到承天劍鞘被毀,明白那是師父最忌憚的事,難怪師父會說的如此嚴肅鄭重。
平詠佳的眼神漸漸變得堅定起來,就像在朝歌城那樣,逼出了身體里的所有劍意,然后把手伸向了井九。
那些森然的劍意離開他的衣袂與身體,自然變成劍光,照亮了晦暗的山崖。
看著這幕畫面,青兒的眼神有些異樣,趙臘月則是有些佩服,換作她也會答應井九的請求,但終究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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