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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譚慶川目視著程燃背影，又面無表情邁步而行。

    一老一少，一前一后，行走在樓道的光影中。

    ……

    ……

    有暖陽照臨的下午。

    一中行政大樓會議室之中，“期中總結大會”的紅色橫幅已經(jīng)高掛。

    校長馬衛(wèi)國率教導處領導，主持這次高一十七個班的班主任都列席參加的這場“誓師大會”，雖然是第一學期期中考，但馬衛(wèi)國講究做事一個好的開始往往就是成功的一半。

    這場會議將在兩點半準時開始。

    而這場會議上，各班班主任，就要見真章了，考得好的，那就恭喜了，嘉獎表彰各種福利那是絕不會少的……考得不好的，那就是要在馬衛(wèi)國面前拿話來說了。

    與此同時，備課鈴打響，下午上學的學生們陸陸續(xù)續(xù)的進了教室。等待著……那第一節(jié)課的開始。

    對于七班來說，那個神秘的班上第一名，在一個中午的發(fā)酵之后，仍然沒有露面。這就是只發(fā)成績條不公布成績單的壞處，雖然保護了學生的面子和隱私，但也讓這種信息無法及時脫穎而出。

    當一個事情你不去注意的時候，或許并不以為然，然而當你注意力放在上面，卻還沒能得到結果的時候，就會抓心撓肝。

    那個考了第一的，能比李德利的949分還高的，到底是誰，超了李德利多少分？

    ……

    會議室之中，人們已經(jīng)就坐了，馬衛(wèi)國其實早二十分鐘就來了，很多后來的班主任看到馬衛(wèi)國在環(huán)形圓桌上正襟危坐，心頭就是一突，看來這馬衛(wèi)國對今天的會議，是非常重視的。

    這也說明那個傳聞，馬衛(wèi)國有野心在任期把市一中升一個格，從省級重點在往上跳一個龍門？這種情況下，教學的成績，那就是必須硬碰硬拿出來的東西了。這幾屆高中生，恐怕馬衛(wèi)國就要苦心經(jīng)營，運作一個大盤子起來。

    一個又一個的班主任進入會場，在自己的桌位上坐下來。王奇看到譚慶川在自己的位置上就坐。

    那一刻，王奇心頭掠過一絲古怪的念頭。他詢問過一些科任老師，他們所教的科目，所教的班的最高分成績。王奇知道時間有些緊，這次考試周二開始，考三天，加急改卷，到周六出來班級成績，其實已經(jīng)很快了，年級上面的匯總沒有出來，倒是不足為奇。

    只是作為每個科的科任老師，應該也知道自己所教的班最高分了吧。他本想比較一下，看看宋時秋是不是穩(wěn)拿第一。結果這些科任老師都回答他說還沒有進行單科匯總。

    也就罷了，王奇問不到，就去問月度測驗的年級最高的幾個人，這么直接問到別的老師的頭上，人家礙不過還是會告訴他的。結果是那幾個人的成績，都被宋時秋甩下去了。

    那其實已經(jīng)沒有懸念了。宋時秋已然站在了最高層金字塔學生的頂尖。

    他看著譚慶川，心頭一嗤，想這次你還怎么跟我比？

    “距離開會還有幾分鐘時間，大家來聊聊天吧，在座各位有什么新奇事，想分享嗎？”馬衛(wèi)國大概想活躍氣氛，環(huán)視一下眾人。

    王奇嘴角一翹，把手頭上的一份文案提了出來，環(huán)顧全場，“最近……省上做出新的精神指示，要讓各中學探討教育改革的……我所知道的，是省上好些著名的中學，已經(jīng)開始做出符合文件精神的調(diào)整了……馬校長，我這里也連夜寫了一份方案……你看一看，我研究了一下，我們第一高中啊，作為老牌高中，目前還是很有問題的，主要是出現(xiàn)了‘四個脫離’，脫離培養(yǎng)目標，脫離教師自身特點，脫離中學教育實際，脫離‘三個面向’，因此，我向馬校長鄭重提出這個改革方案，那就是最大程度的發(fā)揮教師的個人特色主觀能動性，我們將我們的教師隊伍，進行實驗分組，彼此進行競爭，競爭涵蓋五十個大類比，由專門的負責人進行監(jiān)督打分，一學期下來，教師隊伍再也不是根據(jù)資歷來調(diào)整，而是你的教學分越高，你享受的待遇，獲得的回報，學校能給予的資源也就越多……”

    眾人聽他一說，也就明白了。

    這王奇是居功自傲，這一次他手頭上的宋時秋可能是年級狀元，這可是為他大大漲臉，這是借題發(fā)揮，想趁機對馬衛(wèi)國逼宮了。

    這個人最擅長鉆研這些教育政治門門道道，搞斗爭，搞政治，那是一套一套的。要是這種改革讓他實施了，不消說，誰都知道作為方案提供者，負責人手上的權柄有多重？那個時候，這里在座的哪一個教師，不是任他拿捏？

    而譚慶川這樣的人，哪里還有活路？

    眾人都緊張的看向馬衛(wèi)國。

    馬衛(wèi)國只是接過他的方案，隨手翻了兩頁，然后在王奇一臉期盼的目光中，呵呵笑了兩聲，放在了一旁，環(huán)視全場，“開會！”

    王奇臉色就有些不好看了。這是怎么個意思？難道馬衛(wèi)國要當眾拂他這個勞苦功高者的面子？

    這么多老師看著的情況下，他就不怕傷了威信？

    馬衛(wèi)國清了清嗓子，面對全場二十多名教師，道，“考試是對我們前一段兒工作的善意提醒，其本意不是去比較去衡量老師的優(yōu)劣，而是取精去粗，保優(yōu)除劣，發(fā)現(xiàn)當前問題，理清工作思路，理清工作重點，找到解決途徑，為下一階段工作打基礎，做鋪墊。”

    “階段性測評給我們提供了一個回頭看的機會，絕大多數(shù)老師對這次考試做了深入的分析和總結，能用辯證的觀點看待成績，能用理性的思維看待問題……我們即既深刻地剖析學生存在的問題，又毫不留情地揭示自身的不足。”

    “這一次，我要重點表揚我們的一位老師……

    “他所帶領的班級，無論是班級分數(shù)內(nèi)差，還是狀元，都全面開花！”

    王奇心忖來了。沒想到這個馬衛(wèi)國還是挺講究手段的，原來是在這里等著表揚他的啊，是的，如果一開始就同意他的方案，未免有些說服力不足。但在這樣的總結會議上，把他王奇提上來一頓夸耀，他王奇資格有了，威望有了，這個時候再來提他的教育改革方案，那不就是水到渠成！

    姜還是老的辣啊！難怪馬衛(wèi)國是這么一個省級重點高中的校長，不簡單！

    王奇不由自主的背脊都挺起來了。

    然后，馬衛(wèi)國的聲音繼續(xù)。

    “平均分上，他雖然不是最高，但是在班上前三十名和后三十名之間的分數(shù)差異上，他所教的班是差距最低的！而這一次，全年級第一的成績，也就是從他們班走出來的！”

    馬衛(wèi)國伸出一根手指頭，遙遙指向天花板，“這個叫做程燃的學生，進校時是三十多名，但是經(jīng)過譚慶川九班的教育打磨，如今已經(jīng)是飛速成長！高達995分的總成績，高倨全年級第一位！甩了七班的年級第二名，整整23分！”

    甕！

    會議室里，除了譚慶川之外，高一年級其他十六個班的班主任，整齊劃一的同時震愕的看向譚慶川！

    而王奇，整個人從頭到尾就經(jīng)歷了從最開始的佻傲，再到期待，到完全傻眼，直至于整個人都不亞于被雷霆劈中般一片恍惚！

    這是個……什么情況！

    程燃！？

    就是早上自己在辦公室里，說過的那個“阿飛”！？

    而在場的不少和他屬于教學B組的班主任，先是同樣為這個消息愕然后，又一臉精彩紛呈，忍著笑看向如遭雷擊的王奇。

    早上聽著王奇惡意揣測人家女生的那種陰暗，令很多人其實都聽不下去了。而現(xiàn)在，只覺得無比的痛快。

    你口口聲聲說人家是什么不良少年，小阿飛……

    一個年級狀元被你如此辱沒，恐怕也沒誰了。你王奇現(xiàn)在自己回想一下，為不為你當時大放厥詞而羞愧？這難道不是啪啪啪的打臉？

    王奇眼神猛地刺向譚慶川，他看到譚慶川不慌不忙的端起水杯，伏溜溜喝了一口茶。那一瞬間，王奇明白了，自己掉入了一個陷阱！

    他終于明白，為什么自己詢問那些科任老師，卻沒有一個人告知他成績了！

    他被伏擊了！

    那些人，或多或少都受到了譚慶川的授意，故意對他隱瞞了他們所得到的部分信息。

    雖然年級排名沒出來，但只要這些科任老師守住他們所知道的，每一科他們手里最高分的成績，那么他王奇就會被蒙在鼓里！

    而譚慶川，卻是早就知道了他們班上的那個程燃，一騎絕塵的信息！

    王奇有一種想要噴血的沖動。

    這個譚慶川，根本就不像是表面上這么好欺負啊！簡直就像是化骨綿掌，手段狠辣！

    而就在此時，馬衛(wèi)國讓譚慶川說兩句的時候，譚慶川輕輕擱下了茶杯，抬起頭，淡淡道，“剛才馬校長講的話，我很榮幸，但我這個人天生做不管這種場合的發(fā)言，我就做個提議吧，近段時間，發(fā)現(xiàn)我們的年輕人啊，學生有些懈怠，還望加強對學生的思想道德工作……”

    說到這里，譚慶川看了王奇一眼，“現(xiàn)在的年輕人就是浮躁，成績不怎么樣，一天小九九卻多如牛毛，不好好專研自身的學習事業(yè)，卻成天篩邊打網(wǎng)的，不干正經(jīng)事……”

    這尼瑪！全場的教師都看了出來，這簡直就是指桑罵槐啊。

    表面上說學生，但其實就是指著王奇的鼻子數(shù)落。

    結果這番發(fā)言，搞的是所有教師都眉眼彎彎的對視，憋著笑意。王奇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他們聯(lián)想到王奇之前小人得志的那副鼻子都要翹上天的模樣，現(xiàn)在是真痛快啊！

    偏偏馬衛(wèi)國還很配合的適時開口，仿佛并沒有看到王奇此刻的臉色，“譚老師說的很有道理嘛……年輕人浮躁，那么以后，就要譚老師這樣沉穩(wěn)持重，低調(diào)的老同志，優(yōu)秀教師多挑挑擔子了！”

    這話說到這里，全場哪還不知道王奇已經(jīng)一敗涂地了。

    也有很多人暗暗佩服，別看譚慶川老老實實，這老家伙，根本就不是省油的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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