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爾與大部分紐約市民一樣，雖生活在這個包容萬千無奇不有的國際大都會，但絕大部分時間都處在正常人的和平世界里，就連警匪片中常見的街頭槍戰和飆車都沒怎么見過，更不會與宣揚食人為進化的邪教有任何糾葛。

    所以菲爾沒有見過紐約地下世界的漆黑色彩，直到洛杉磯之戰后驚爆全球的新聞發布會，菲爾才得知原來世界上真有這種怪物，而且數目遠比自己想象的更多。

    但這對菲爾的生活幾乎沒有產生任何影響，除了生活中多了一個話題，以及夜晚不敢再一個人走進偏僻無人的街道以外，存在變異體的世界和以前的世界一模一樣，沒有任何改變——至少菲爾的世界是這樣。

    而現在，菲爾知道，世界早就大不一樣，翻天覆地的變化正在悄無聲息地發生，而像自己一樣信息渠道有限的底層民眾卻毫無知覺，直到有一天量變引起質變，人們才會驚恐地發現自己熟悉的世界轉瞬間崩塌消解。

    沒有見過世界如何在自己的視線之外發生點點滴滴的改變，只覺得回過神時已是天地劇變，大部分沒有做好心理準備的人，都會六神無主，比如菲爾自己。

    “天啊，變異體進入美聯邦才多久，一周，兩周？總之不到一個月吧？為什么短短時間里就會出現這樣瘋狂的事情，紐約警署難道不知道嗎？”

    “嗤，我說過了，這里每天都會出現許多新面孔，‘俱樂部’既沒有嚴格的會員制度，也沒有深深隱藏在某處角落，它就大大方方地出現在這里，吸引著來自各地的游客。如果紐約警署真不知道‘俱樂部’的存在，那么他們的線人統統都該找個高樓跳下去。”朱莉安娜說起警署時嗤之以鼻，顯然不把紐約人的暴力執法機構放在眼里。

    “既然知道，為什么不管理？”

    “圣族不是人類，也不是美聯邦公民，紐約警署才不關心圣族的死活，說了你可能不信，我的熟客中就有幾位紐約警署的高級警探和警監喔。”

    “那你們圣族的領導者呢，也對這些事情坐視不理嗎？讓你們自生死滅嗎？”

    “你是說圣殿？呵呵，圣使和主教們都忙著對抗人類中的反圣分子，可沒有空在意我們的死活，我們這些不聽話的殘次品比被拋棄的廢物都不如，之所以能夠繼續存在，只不過是因為我們沒有違反圣律，以及圣使大人和主教大人樂意看見我們與人類打成一片——哪怕是以這種方式。”

    “你們沒想過反抗嗎？”

    “在圣殿的絕對力量面前，個體的意志渺小如沙，反抗就是死路一條。而且，為什么要反抗呢？”朱莉安娜用纖長的手指指著自己，說道，“看看我，假如沒有這份工作，我只能像其他低等圣族一樣靠著固定配額艱難支撐，日復一日地受著折磨，直到某一天終于忍受不了食物的誘惑，觸犯圣律然后被消滅，或者某一天，沖突爆發，然后死在反圣分子手里。但現在，我卻能安全地生存，足不出戶就能賺到足夠的美元購買我所需要的商品人肉，吃得越多，進化程度越高，于是就更受歡迎，賺的也就越多。有這樣的好事，為什么要反抗？”

    “……”

    “這就是我選擇這份工作的原因，至于我臉上的表情和表現出的情緒是真是假，你猜啊？”

    “……”

    “為什么不說話？我讓你感到無趣了么？”朱莉安娜嘟著嘴唇，嬌嗔道，“好吧好吧，告訴你啦，其實圣族也可能產生人類擁有的情感，圣殿的精神領袖，第一圣使‘白’大人就是位感情豐富的圣族，他的諸多分身都能與許多人類中的政要富豪談笑風生，甚至被來自各領域的精英引為知己。噢，給你說個秘密吧？”

    “……”

    “圣白大人的腦組織能夠不斷分裂，每隔一段時間，圣殿大主教就會挑選出一批虔誠的圣族信徒進行洗禮，為他們植入圣白大人的腦組織，讓他們能夠產生并理解復雜的情感，由此進化為更加完整的高等生命——按照圣殿的說法，這是進化之主命圣白大人傳達的旨意。”朱莉安娜帶著一絲譏諷說道，“當然，像我這樣信仰不夠虔誠天賦又不夠出眾的低劣貨色，絕不可能踏上圣壇接受大主教的洗禮。”

    “那，你？”菲爾想問朱莉安娜為何擁有本不該有的情緒，可話到嘴邊又響起這可能是朱莉安娜的秘密，自己知道的越多，就越不安全。

    可朱莉安娜看出了菲爾的想法，毫不顧忌地回答道：“我產生情感應該是一次意外，不用驚訝，這個宇宙充滿了各種各樣的意外，當初如果沒有幾個小小的意外，哺乳動物都不會出現，也不會有什么人類和圣族。”

    “你知道，我的預約時間一般是四個小時一輪，中間間隔一小時清洗身體并準備迎接下一位客人，但大部分客人都沒有玩弄過這么完美的肉體，所以他們通常指能持續幾分鐘，或十幾分鐘，即便依靠藥物幫助增加時間和次數，也遠遠用不完四個小時的服務時間。”

    “但粉紅樂園的規矩就是四個小時一輪預約，定下這個規矩自然有其用意。客人們花了大價錢買下四小時的服務時間，當然不愿意匆忙結束后就起身離開，白白浪費剩下的服務時間。于是在接下來的時間里，客人們往往會提出各種要求，比如讓我變成某個人的樣子，陪他們做某些事，比如用餐、閱讀書籍、觀看電影等等，通過這種方式，客人們能圓了心里的夢，不僅僅是滿足肉欲的幻想，還有精神的慰藉，因此他們對我戀戀不忘，在粉紅樂園流連忘返。”

    “為了提供更好的服務，賺到更多的美元，我開始學習知識，以便能與客戶有話可說，我開始認真傾聽，努力感受并理解他們的情緒，以便扮演成他們需要的樣子。”

    “久而久之，我漸漸能夠理解客人們的情緒，并且，自己也產生了一些從沒有過的奇異感受，也就是，感情。”

    朱莉安娜用手指在菲爾胸口輕輕戳了一下，隨后揪著菲爾的衣領把他拉到自己身前，貼著他的耳朵吹了口氣。

    “吶，我的故事，你信了嗎？”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