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話音落下,說話之人走進了正廳,正是剛剛下朝的趙宗漢。 便是一進門,趙宗漢連連拱手:“道堅久等了久等了!” 甘奇上前便是躬身大禮,雙手一個作揖,從頭頂直到腳下,口中直呼:“宗漢救我!” 趙宗漢先是一愣,立馬上前去扶甘奇,口中連連在說:“道堅這是作甚,你我一家人,何必如此……” 便是甘奇這一下,剛剛已經止住了眼淚的趙宗蘭瞬間又是淚眼噴涌,哭聲已出,這不是做戲,而是她看著自家夫君如此,真的心如刀絞。 甘奇借勢起身,連連又道:“宗漢,看在你妹妹的份上,此番你一定要救我一家老小啊,讓我這一家老小有個活路。” 甘奇腹黑,今日盡顯。 趙宗漢先不答話,而是連忙示意身后跟進來的小廝出去,小廝倒也見機,出去之后還把門帶上,不讓旁人看到正廳之內的情形。 隨后趙宗漢才說道:“道堅多慮了,當真多慮了,官家可并無此意啊!” 甘奇一臉不信,只說:“圣心難測,圣心難測啊!” 趙宗漢略微一想,倒是真覺得甘奇多慮了,卻也莫名有那么一點點擔憂,便安慰甘奇:“道堅放心,官家萬萬沒有此意。” 一旁的趙宗蘭此時也起身說道:“哥哥,你一定要幫妹妹!” “道堅,宗蘭,你們當真不必多想,官家也是你們看著長大了,向來宅心仁厚,豈是那等人,更何況還有我呢,我又豈會不保著你。你們放心,以道堅如此功勛,以道堅在士子之中的名聲,在百姓之中的名望,完全不必多想多慮,官家只是想親政而已,別無多謀。” 此時情景,趙宗漢也是面帶慚愧,事情到的這一步,他是完全沒有預料的,甘奇在他心中何等英武了得,而今卻落得個這么惶惶不可終日。 明人面前不說暗話,趙宗漢心中,便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事情往更壞的方向發展了,以他對皇帝的了解,再看而今甘奇的姿態,這事情也不會往更壞的方向發展。 甘奇又對趙宗漢一個大禮,說道:“我這一家老小就拜托你了!” 趙宗漢連忙又扶:“哪里話哪里話,一定不會是你想的那般,官家親政之后,還有許多事情要學要問,說不定過不得多久,還要道堅你繼續幫襯著!” 這是趙宗漢此時的心里話,如今之事,早已證明甘奇是何等的忠良,這么好的臣子,往后自然還要再用才是。 甘奇連連擺手:“萬萬不可奢望,只求余生安穩!” 甘奇可真沒有去想什么以后再起用的事情,他唯一求的事情就是永遠不要在束手束腳,什么事情都能按照他自己的想法來,國家與社會都要按照他的意愿向前發展。 趙宗漢此時多少有些可憐甘奇,也是甘奇姿態放得極低,不僅可憐,還有萬分愧疚,怎么辦呢?趙宗漢左右看了看,說道:“今日既然來了,便也不要急著走,我吩咐人去備酒宴,咱們今日一醉方休,什么話都在酒里,人生幾十載,但求一個問心無愧,道堅信我!” 甘奇點點頭:“我信你!” “好!”趙宗漢轉頭打開大門便喊:“來人吶,備酒菜,備最好的酒菜!” 酒得喝,甘奇也敞開了喝,只是姿態一直放得低,戲依舊是戲,舞臺卻是越來越大。 酒宴之上,為了表達心意,甘奇甚至與趙宗漢說道:“宗漢,我家中向來日進斗金,有酒店,有彩票,有成衣店,還有城外的紡織廠,相撲場,還有錢莊,賺的錢早已足夠日后生活了,而今朝廷正是用錢之際,你代我與官家說,就說我愿意把這些產業都轉到皇家名下。” “不必不必,當真不必如此。”趙宗漢連連擺手。 “宗漢,你不懂其中,便按照我說的做就是了。”甘奇如此說道。 趙宗漢有些不解,又問:“我有何處不懂?還請道堅明言。” “許多事情,不外乎錢糧兵馬,兵馬我交出去就是,這錢糧卻也不能留在手中。”甘奇也直白。 一個人要造反,就兩樣,人與錢。要讓皇帝安心,就得沒有人也沒有錢。 趙宗漢恍然大悟,卻又一想,說道:“不至于,道堅,當真不至如此。” 趙宗漢最近說得最多的話就是“不至于”,對皇帝也這么說,對甘奇也這么說。 甘奇面色嚴肅,說道:“你只管如此與官家稟奏,就算幫我一個忙,如此也算我為朝廷盡的最后一份忠心!” 趙宗漢猶豫了一下,嘆了一口氣,說道:“自打你我相識,你做的事情,說的話語,都沒有錯過。今日我卻覺得你當真想太多了,但是你既然如此說,我便幫你把此時稟奏上去,但是你也要相信官家,官家當真不是那等人,我想,他是不會要你這些產業的。” “你幫稟奏便好,請飲此杯!”甘奇姿態依舊低下。 這頓酒,趙宗漢是越喝越難受,曾幾何時,他哪里能想到事情會變成這般,甘奇越是如此低姿態,他越是覺得心中難受無比。 趙宗蘭在一旁,也飲了幾杯,眼睛已然腫如燈泡。 甘奇喝得有些搖搖欲墜,從王府出來,面色一直沉著,不言不語,也不知心中想些什么。 回到家中,甘奇倒是沒有想到家中還有一個人等候他到深夜。 來人正是司馬光,從下朝之后,就在甘奇家中一直等候,知道甘奇去了汝南郡王府,還吩咐旁人不要去催促。 甘奇是意外的,他本以為今日朝會之后,家中會來許多人,倒也是高看了自己一眼,這京城里,天地君親師,皇帝依舊是皇帝,特別是在文人心中,皇帝至高無上。 甘奇終究是臣子,倒也不是說馮京、韓絳、呂公著、曾孝寬等人都是見風使舵的小人。而是說在文人心中忠君永遠都是最重要,其次才是私情。 而蘇軾蘇轍蔡確李定等人并不在京中,而是被甘奇安排到杭州成都等地任要職去了,若是他們在,此時多半會上門來,甚至也會幫著甘奇在朝堂說話,但是甘奇要做的事情,也是指望不上他們的。 京中還有甘奇許多門下,比如蔡京,他沒有上朝的資格,卻是消息比較靈通之輩,之所以沒來,顯然就是還在權衡著利弊得失,他這一輩子,最擅長的就是趨吉避兇。 至于秦觀黃庭堅等人,只怕是連消息都沒有收到,都不知道今日朝堂發生如此大變化。 倒是周侗一下朝就趕來了,見得甘奇進門與司馬光落座,便也不敢多說不敢多問,這世界變化快,他還是懵的。 而甘霸,甚至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不過稍后與周侗去聊一會,大概也就清楚明白了,興許還得大發雷霆一番。 所有人,所有事,不外乎這么幾種幾類。 讓甘奇感到意外的只是今日來人不是王安石,卻是司馬光,甘奇不是氣,而是覺得來人正好。 若是王安石來了,反倒不好說不要言,不好利用。 司馬光來了,那就正好。 司馬光自然是義憤填膺、義正言辭的,見禮之后開口便問:“相公在汝南郡王府可是求情?” 甘奇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陛下昏庸,陛下昏庸啊!”司馬光是有一說一。 甘奇也不置可否。 司馬光又問:“不知相公與王爺談得如何?” 甘奇慢慢說道:“我準備把京中產業都轉給皇城內庫。” “什么?”司馬光有些驚愕,又問:“京中所有產業?” 甘奇點點頭:“成衣店,紡織廠,彩票,溫泉酒店,相撲場,錢莊,所有產業,都轉給官家內庫。” “這……這怎么能行?”司馬光下意識里就覺得這事情不對。 “這些年,這些產業賺下的錢,早已夠我幾輩子花了,便當是為國盡忠了,昔日里,你不也是如此想的嗎?食君之祿,擔君之憂,為人臣子,身外之物算得了什么。”甘奇唏噓著。 “這……此一時彼一時,也不是,昔日下官是這么想過,想著甘相公如此豪富,為國出點錢便也是應該,但是……這叫下官怎么說呢。這事情就是不對,難道?難道是汝南郡王開口如此索要?這也太過分了!”司馬光倒是會猜。 更是甘奇會引導司馬光去猜,卻是甘奇還道:“胡說,都是我自愿的,豈能是宗漢索要。你莫要瞎想,難道我為家國社稷盡一份忠心也不成,也省得讓你們這些清流人物覺得我奪民之力啊、以公謀私啊……” 司馬光越聽甘奇這么說,越覺得事情就是自己想的那么回事,便是捶胸頓足:“相公,你這……慚愧慚愧,下官慚愧……下官當真小人也!官家便也是氣量狹小……此事萬萬不該如此,若是如此,官家在旁人心中會成個什么模樣?天下之人又如何看待官家?為君之人,豈能這般?” 就在此事,剛剛與周侗談論了一番的甘霸大發雷霆而來,推門就進:“大哥,這也能忍?若不是我聽周侗與我說起今日之事,我還蒙在鼓里呢,大哥……我……” 甘奇立馬打斷,一聲大喝:“出去,滾出去!” 大發雷霆的甘霸聽得甘奇如此從未有過的呵斥,立馬蔫了一半,卻又忍無可忍,像個受氣的小媳婦一般,欲言又止。 身后周侗追了進來,連連告罪:“都怪我多嘴,都是我沒有攔住這廝,攪擾二位相公,恕罪恕罪!” 說完周侗還繼續去拉甘霸,生拉硬拽,一邊拉一邊說:“走吧,走吧,你這憨貨,莫要誤了相公之事。” 看著甘奇怒目而瞪,甘霸更氣,卻又不敢發出,被周侗拖得退出了門口,周侗還回過頭來把門關上。 “見笑了,軍漢無狀,不懂規矩。”甘奇說道,心中卻覺得這憨貨倒是鬧得正是時候。 司馬光也是便是連連搖頭,更加篤定了心中猜想,說道:“相公受委屈了!” “無甚委屈,只要家國無恙,社稷無恙,朝堂有你們在,便也照樣能蒸蒸日上,一代新人,本該如此……”甘奇說得是真心實意。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