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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雨第一次來南京時,阮大鋮就在這個小院中的二樓接待他,小院以莫愁湖的野景代園景,讓人并不覺得狹小,每次來時都讓龐雨心懷舒暢。所以龐雨后來自己也在莫愁湖邊買了個院子,距離阮大鋮這里不遠。
阮大鋮臉色灰白嘴唇干裂,坐在窗前看著湖面發呆,短卦上糊滿臟兮兮的東西,成群的小咬在他臉頰和手臂周圍飛舞,不斷的落在皮膚上開始吸血,阮大鋮也恍如不覺。
六月的南京已經十分燥熱,水邊雖然精致優雅,但蚊蟲擾人,并非是避暑的好地方。
龐雨用一把蒲扇在旁邊扇動,幫著驅趕蚊子,由于阮大鋮不允許其他人上樓,連楊維垣都不行,龐雨只能親自動手,一邊幫阮大鋮扇風,一邊還要用巴掌打自己身上的。
有些小咬十分頑強,風扇過去仍然不肯放棄,龐雨又不好直接打在阮大鋮臉上,只得加大力度舞動,扇得阮大鋮雜亂的發須晃個不停。
這樣沒一會,龐雨便出了一身的汗,手臂也有些受不了,阮大鋮仍是那副模樣。在北方的時候,龐雨其實心中期盼過很多次返回南京,在安全悠閑的環境中品嘗美食,實在沒想到是現在的場景。
樓梯上有輕微的響動,龐雨回頭看去,只見龐丁的腦袋在樓梯口,當下放了蒲扇走過去,龐丁在他耳邊低聲道,“大人,有人在淮安要一次兌換二十萬貼票,淮安銀莊沒有這么多存貨,發急信到南京調用。”
“是什么人?”
“一個淮安的徽幫鹽商,因為近日跟徽幫糾葛頗多,劉若谷怕他們不懷好意,請大人示下要不要兌給他們。”
龐雨想了片刻,對龐丁揮揮手,再回到阮大鋮身邊坐下,正不知道如何開口時,突然聽到阮大鋮的聲音傳來,“我都想好了。”
龐雨愕然抬頭看去,卻見阮大鋮仍然盯著湖面,只有下巴雜亂的胡須在微微晃動。
“不可以為只牽涉朱軍門和馮老先生,虞山先生那里也還是要顧及到的。報社是你與復社合辦,此事在他們看來,或許是你與張溥另有打算,特意弄出這般事來。所以虞山先生那里的,老夫與你同去,他就明白了。”
“阮先生最近不必操勞……”
阮大鋮徑自打斷道,“還不止虞山,這次署名的人都是復社的,公揭牽涉馮老先生,周延儒那里定會猜忌,共舉之事若沒有馮老先生是不行的,張溥現下必定也焦慮,老夫的淺見,龐小友先去見虞山先生,之后出發去嘉興,跟周老先生和張溥當面說個明白,商量好了之后,再跟馮老先生分說。”
“謝過阮先生提點,就請先生派出熟悉的人手與在下同行,以便跟天如先生聯絡見面……”
“老夫陪你同去。”
龐雨呆了一呆,他昨晚看過阮大鋮的狀態之后,沒有指望阮大鋮還能幫忙串聯,但還必須去嘉興一趟,已經打算跟錢謙益同去,杭州那個徽幫的汪姓鹽商,是阮大鋮聯系的,就不準備去了,沒想到阮大鋮這么快就緩過氣來。
“朱軍門那里,天如與他并無多大干系,他可以不去,但龐小友你與漕督衙門瓜葛甚多,務必要小心應付,我先修書一封安他的心,等我們從嘉興回來,老夫再專程去一趟淮安。”
龐雨聽了心頭大大松一口氣,阮大鋮是當事人,而且是事件中的受害者,由阮大鋮親自跟各方解釋,比他自己去說話有用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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