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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縮地千里風沙迷行-《天官賜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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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見石板上方,幽幽的火焰,照出了黑暗中一張肌肉僵硬的人臉。這張臉,兩個眼珠子往下看著,正在盯著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尖叫起來的不是他們,而是那張肌肉僵硬的人臉。

    南風另一只手也托起了掌心焰,雙手火焰猛地躥起老高,終于把整個巖洞的內部都照亮了。

    方才那火焰照出來的,是一個一直藏在黑暗中的人,此刻他連滾帶爬往一旁退去,縮到巖洞深處的邊緣,而那邊緣竟是早已經縮了七八個人,抱成一團,瑟瑟發抖。

    南風喝道:“你們是什么人?!”

    這一聲喝灌得整個巖洞內在嗡嗡作響,謝憐原本就被方才那陣尖叫震得雙耳之中隱隱發疼,此時不得已捂了捂耳朵。風沙太大,噪音蓋耳,他們說話低聲一點都要聽不清彼此,而進洞之后,先開始討論那半月國師,后來又聚精會神解讀這石板,竟是一直沒覺察這洞里還一聲不吭地躲著其他人。那七八人哆哆嗦嗦,半晌,一名五十歲左右的老者才道:“我們是過路的商隊,普通的商人,我姓鄭。風沙太大,走不了,就在這兒避風。”

    他是這群人中最鎮定的一個,看起來應當是為首者。南風又道:“既是普通的過路商人,為何鬼鬼祟祟躲藏在此?”

    那鄭姓老者剛要說話,他身邊一名十七八歲的少年便大聲道:“我們本來也不是鬼鬼祟祟的,你們突然沖進來,誰知道你們是好是壞?后來隱隱約約聽你們一直說,什么半月國師,什么鬼界,手里還會憑空放火,我們還以為你們是那半月士兵,出來巡邏抓人吃了,哪里還敢出聲?”

    那老者似是怕他言語沖撞,惹怒了對方,道:“天生,別亂說話。”

    那少年濃眉大眼,生得虎頭虎腦的,被長輩一說,當即住口。謝憐耳朵終于不痛了,放下手,和顏悅色地道:“誤會一場。誤會一場。大家都不必緊張,都放輕松一些。”

    頓了頓,他才接著道:“我們當然不是什么半月士兵了。在下是一間道觀的觀主,這幾位都是我觀內的……人,學的都是奇門遁甲之術。你們是普通商人,我們也只是普通道人,并無惡意,只是同為避風人,又恰好進了同一個巖洞罷了。”

    他語音溫和,如此慢吞吞道來,頗能安撫人的情緒。反復解釋和保證后,一眾商人的神情這才緩和下來。

    誰知,三郎忽然笑道:“哪里,我瞧這幾位商人可不普通,謙虛了。”

    眾人不解,望他。三郎道:“半月關不是‘每逢過關,失蹤過半’嗎。明知有此傳聞,還敢從這里過,也算得十分有膽量了。如何能說普通?”

    聞言,鄭老伯道:“這位少年人,這可不一定。其實,也有一些商隊從這里過,走得平平安安的。”

    三郎道:“哦?”

    鄭老伯道:“只要找對人帶路,不要誤入以前半月國的領地就行了。所以,我們這次過關,特地找了一位本地人帶路。”

    那少年天生道:“是啊!還是要看帶路人。這一路上多虧了阿昭哥。他帶我們避開了好多流沙,之前一看起風,趕緊帶我們找地方躲了,不然現在說不定咱們就被沙子給活埋了。”

    謝憐看了一眼,給他們帶路的那位阿昭十分年輕,約二十來歲,生得一副俊秀木訥的面孔,被大家夸也沒什么表示,只悶頭道:“這沒什么,都是職責所在。希望這風過去了,大家的駱駝和貨也都沒事。”

    “一定沒事的!”

    這群商人態度十分樂觀,謝憐卻總覺得,事情沒有他們想的這么簡單。

    如果不誤入半月國遺地就不會有問題,那難道以往那些“失蹤過半”的商隊,全都是自己不信邪執意送死?一支兩支執意送死也就罷了,可有了先前的慘例,后來人又如何會頻頻犯險?

    他想了想,低聲對南風扶搖道:“事發突然,等這陣風沙過了,我們先確保這些人安全離開,再去半月國故地一探究竟。”

    南風與扶搖自然是不會反對。于是,謝憐繼續低頭看那石板上的文字。他方才認出了“將軍”兩個字符,可那是因為這個詞使用的還算多,而他到半月國,已經是兩百年前的事了。就算當時學得熟了,過了兩百年,什么都會忘個精光了,如今要突然重拾,還真需要一點時間和耐心。這時,一旁三郎道:“將軍冢。”

    他一說,謝憐便記起來了。最后這個字符,不正是“冢、墓、穴”的意思嗎?

    他回頭道:“三郎,你也會半月文?”

    三郎笑道:“不多。興趣使然,認識幾個。”

    謝憐已經習慣他這么說了。“冢”這個字眼又不是什么常用詞,若真的只是“認識幾個”,如何會剛好識得這一個?他既然說“不多”,那意思就等同于“盡管問”,當即莞爾道:“好極了。說不定你認識的那幾個,剛好是我不認識的那幾個。你過來,我們一起看。”

    他輕輕招手,三郎便過去了。南風和扶搖在一旁托著掌心焰,為他們兩人照亮。謝憐的手指慢慢拂過碑上文字,和三郎一起低聲討論,輕聲識讀,讀著讀著,目光越來越奇,最終又漸漸沉淀。商隊中那名少年天生畢竟年輕,年輕人就是好奇,加上方才雙方隨意扯了幾句,他就當混熟了,問道:“幾位哥哥,這石板子上到底寫的是什么?”

    謝憐回過神來,回答道:“這石板是一塊碑,碑上寫的,是一位將軍的生平。”

    天生道:“半月國的將軍嗎?”

    三郎道:“不,是一位中原的將軍。”

    南風疑道:“中原的將軍?那為什么半月國的人會為他立冢?不是說兩國大小戰事不斷嗎?”

    三郎道:“這位將軍很是奇特。雖然石板上通篇稱他為將軍,但其實,他只是一名校尉。并且,一開始,他統領百人,后來,他統領七十人,再后來,他統領五十人。”

    “……”

    “總而言之,一路被貶。”

    這種一貶再貶,貶無可貶的經歷,實在是非常熟悉,謝憐感覺有兩道目光凝聚在他身上,假裝沒注意到,繼續識讀那石板上的文字。這時,聽天生不解道:“怎么做官還有這樣越做越低的?只要沒犯什么大錯,就算不會升,也不會降吧。是要多失敗才能做成這樣?”

    “……”

    謝憐右手成拳,放到嘴前,輕咳一聲,嚴肅地道:“這位小朋友,這官越做越低的事,也是常有的。”

    “啊?”

    三郎笑了一聲,道:“的確,常有。”

    頓了頓,他繼續道:“這位校尉之所以越做越低,并非是因為他武力不濟,不配其職,而是因為兩國關系不善,可他在戰場之上,非但總是毫無建樹,反而多番礙事。”

    南風道:“什么叫礙事?”

    三郎道:“非但阻攔對方殺害己方百姓,也阻攔己方殺害對方百姓。阻攔一次就降一級。”

    他悠悠道來,那七八個商人也漸漸坐攏,就當是聽他講故事了,聽得還算投入,邊聽邊發表意見。天生道:“我感覺這位校尉沒有錯啊?士兵打仗也就罷了,不讓隨便殺百姓,這沒問題吧?”

    “雖然身為一國士兵這么做是挺瞎好心的,不大合適,但大體來說,沒什么錯吧。”

    “是啊,畢竟是救人,又不是害人。”

    謝憐聽了,微微一笑。

    面前這群商人,既不是居住在邊境一帶的百姓,也不是兩百年前的古人。如今,半月國已灰飛煙滅,眾人再提起,自然可以輕描淡寫,甚至贊美幾句。就算不贊同,大概也能理解。可在當年,這種行為得到的評價,絕對不是輕飄飄的一句“瞎好心”能一言蔽之的。

    一群人中,只有那阿昭大概因為是本地人,更了解一些,道:“當今是當今,兩百年前是兩百年前。那時候兩國雙方仇恨有多深重,完全不是今人能想象的。這位校尉只是被貶職,已經是運氣很好的了。”

    扶搖則是嗤了一聲,道:“可笑至極。”

    謝憐差不多能猜到他要說什么了,揉了揉眉心。果然,火光之下,照出扶搖那郁郁的眉眼,他道:“在其位則謀其職,這人既然做了士兵,就該時刻牢記著保衛自己的國家,在前線奮勇殺敵。兩國交兵,殺傷再所難免,如此婦人之仁,只會讓己方戰友對他厭憎,敵方將士覺得他滑稽可笑。并不會有任何人感謝他。”

    他這番話,也是極有道理,因此巖洞內一片沉默。扶搖又淡淡地道:“到最后,這種人就只有一個下場——死。不是死在戰場之上,就是死在自己人手上。”

    無言片刻,謝憐打破了沉默,道:“你猜得挺準。最后他的確是死在了戰場之上。”

    天生驚道:“啊!怎么死的?”

    醞釀片刻,謝憐還是開口說了:“上面說,是有一次雙方交戰時,打著打著,靴帶沒系緊,踩著了,摔了一跤……”

    洞內眾人原本以為這將軍一定死得無比悲壯,聞言都是一愣,均心想這是個什么死法?笑聲噴出:“哈哈哈哈哈哈……”

    “……就被雙方殺紅了眼的士兵亂刀砍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

    三郎挑起一邊眉,道:“很好笑嗎?”

    謝憐也道:“咳。是啊,挺慘的。大家同情一點,不要笑嘛。既是在人家的碑冢里,給他一點面子嘛。”

    天生忙道:“我沒有惡意的!不過,這也太……有點……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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