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官家到底在想什么?-《紹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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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等到了李綱回來,行在開始遷移,趙玖逐漸親身接觸到了這個時代的風物以后,很明顯因為現代人的基本道德觀念,而產生了某種不切實際的責任感……他在界溝親眼目睹了許多鮮活之人,又在稅子步鎮受到那種生存環境擠壓,多少是將他對這個時代的那種麻木感給驅散了不少。
然而,又僅僅是驅散了不少,距離徹底扯開那層個人與時代的薄膜似乎還差了這么一點什么。
所以講,此時我們這位趙官家的心思,莫說別人,恐怕連他自己都有些弄不清楚了……唯獨越是如此,他越想無所顧忌的盡快扯開這層薄膜!
“德遠(張浚字)在想什么?”
十一月下旬,已經結冰的潁水之畔,一支浩大而臃腫的隊伍正在緣河而下,不過,即便是結了冰,作為原名潁州的順昌府母親河,潁水也依舊用水的特性為這支遷移隊伍帶來了巨大的便利性。
故此,還算是妥當的行程中,某段隊伍的兩名負責人卻還有時間在馬上思索、交談。
“不瞞元鎮兄,”張浚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倒未與趙鼎做什么遮掩。“我在想官家到底在想什么……”
“我知道德遠的意思。”趙鼎苦笑搖頭,于寒冬時節帶出了一股白氣。“你我俱知官家心有不甘,便是你我又如何心甘?但如今都已經要過淮河去揚州了,便是官家再有想法又如何?順昌府這里還算是節點,往南陽往揚州尚有兩可,而一旦到了壽州,過了淮水,正南偏西便是大別山……何為大別山?南北分江淮,東西別荊揚,這一去便只有東南一條路了!”
張浚連連搖頭:“這正是我猶疑之處,須知一旦過淮,再走下去,只有一路向南,而天下人的心氣便會隨之一路泄下去,而官家當日如此決絕之意,哪里像是泄氣的姿態?”
“也罷!”趙鼎也是無奈,卻又指著身側士民百姓的遷移隊伍嘆起氣來。“且不說東南之事,也隨德遠你怎么想,唯獨眼下局勢……你說,原本先發行在婦孺老弱,本意應該是輕裝轉移,如何又落得如此局面?這豈不是真成了漢昭烈攜民渡江了?”
“這也是無奈之事。”張浚終于正色起來開口勸慰道。“靖康時金人便劫掠東京無度,致使彼處變成一片白地,彼時便有無數東京百姓逃亡此處……你莫忘了那姜豉是如何來的……如今金人又盡破京東東路,依舊劫掠無度,京東兩路難民再來,官家又要走,還要收丁壯、府庫,士民惶惶,紛紛跟隨,我們又有什么話說呢?盡量維持便是。而等這些人到了淮南,氣候溫暖,或者干脆散入東南,彼處城鎮林立,又極富庶,總是有口飯吃的……”
趙鼎也是肅容,卻又壓低了聲音:“我如何不知道這番道理,且咱們幾人從東京一路捱過來,比此時更糟亂的局面也見過,我憂懼的還是此處動靜太大,金人一旦得知,相距區區五六百里……正如官家之前的比方,明明野獸食人見血,卻又要背對野獸,豈不是誘野獸來撲?”
“金人必然撲來!”張浚當即應聲。“官家這個比方極為妥當,且從大局而言,行在自南京(商丘)動身開始,便必然要引來金人追兵了……”
“我說的是眼下小局。”
“大小并不沖突,既然金人必至,何妨捎帶順昌府士民?”張浚愈發嚴肅。“再說了,金人若要來,總得先過劉光世那一關,劉光世手上本就有一萬多人,此番又得了整個泰山以南數個軍州的防御之權,怕是不下三五萬人,便是金人真來,不求他作戰,只要他能倚城而守,節節后撤,也總能撐到開春的!”
趙鼎連連搖頭,心中儼然不服,卻沒有再做爭辯。
且說,二人雖然是生死之交,又是鐵桿政治盟友,但很明顯的一條是,年輕的張浚率先得勢,而且此時滿腦子都是如何迎奉官家以穩住他的地位;與此同時,趙鼎年長,一直存著穩妥心思,不然當日在順昌府城內也不會率先以官家心腹主戰派的身份站出來勸說趙玖了……而且年長之人卻是年少之人的直系下屬,雙方之間多少有些話語權上的尷尬。
就好像此時一般,明明是張浚負責這段遷移士民的秩序,他卻一直在馬上亂想,反而是憂慮這些士民帶來麻煩的趙鼎一直兢兢業業,親自維持住了遷移秩序。
然而,二人既然沉默,未等趙鼎轉身繼續去巡視隊伍,卻忽然又有數騎沿河堤小心馳過,二人看的清楚,其中一人赫然是此時應該跟在官家身側的中書舍人,自家兄弟胡寅,便幾乎同時出言相呼。
而胡寅聞得呼聲,一面并不稍停,一面卻干脆直言相告:“呼延通部小校與一剛剛從北面逃來的通判在許大參所領士民隊伍中侵占、爭奪百姓財物,為呼延統領所執,官家震怒,著我持金牌見呼延通,乃是要一并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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