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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不忘(下)祝阿越女兒周歲生日快樂-《紹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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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他們不愿,而是他們來到戰場上,先幫著趙官家整飭戰后庶務,幫著這位官家點驗尸首,幫著這位官家處置軍中賞罰,親眼從戰后雨中情境里曉得了那日一戰有多么激烈,有多么摧天裂地。而經歷了那種戰場的沖擊洗禮,便是資歷地位高如宇文虛中,強項如胡寅,也都一時攝于某種情緒,不敢與這位官家強行做駁斥。

    一戰之后,何止是西軍上下爭相射雕,便是整個關西大地,似乎也都不敢違逆這位官家絲毫了。

    “官家!”

    許景衡忽然失笑。“官家可知道,堯山大勝之后,消息傳到東京,全城幾乎癲狂,都說官家以四十萬勝金軍二十萬,金軍全覆,此役堪比光武昆陽大戰,官家也是光武再生……”

    趙玖也跟著笑了起來。

    “等臣走到汜水關,又有人說,官家與完顏婁室對箭,婁室先彎弓搭箭,官家后發,卻當面一箭射中婁室肩膀,迫使他棄了弓弩……正所謂‘官家一箭定堯山,將士長歌復漢關’。”

    趙玖笑的幾乎難以自持。

    “后來,臣進了潼關,沿途士民皆傳,說官家真龍天子,借的堯山山神之力,待婁室進發至山下,然后官家傾堯山之力而下,使金軍數萬之眾一時崩殂……”

    趙玖忽然不笑了。

    “臣知道,這些事情都是以訛傳訛。”許景衡也不笑了。“但臣以為,官家此番大勝,雖慘勝,卻使皇宋再無垂危之態,并不比光武立業來的差;臨陣與婁室對箭,雖不中,其勇氣亦足以讓天下人再不懼金人鐵馬,此正所謂天子之弓矢;而臨危之時,以天子至尊之身下山力挽狂瀾,也足可自比泰山,行泰山壓頂之勢了!那么此戰之后,敢問官家,朝廷之內,大宋疆域之中,你要做的事情,誰又能真正阻攔呢?區區一個襲爵封賞,還只是開國公,都省便是不許,便無效了嗎?”

    趙玖干笑了一聲。

    而接下來,許景衡果然正色拱手相對:“但臣只要在都省一日,就是一日不許!因為這不合制度!而且是后患無窮的亂命!此例一開,大宋百余年并無差錯的爵位制度便要一朝廢棄。”

    趙玖再度干笑了一下:“許相公且等等。”

    許景衡拱手示意,便肅立在旁。

    而趙玖揭開幾案上的紗布,卻是肅然打開最新一本名錄,然后親自動筆,仔仔細細將御營后軍都統制楊惟忠、御營中軍統制官翟興二人的姓名補上,卻并未著急合起,儼然是要等墨跡干涸。

    就在許景衡以為趙玖要說話的時候,這位官家卻又取來兩張白紙,將剛才所書兩個名字重新寫了一遍,卻干脆帶著墨跡未干的兩張白紙直接起身,并朝身側楊沂中示意。

    楊沂中先行開路,趙官家緊隨其后,身后宇文虛中等人情知是何去處,自然都肅然隨從,便是許景衡也被宇文虛中推了一下,隨官家一行人突兀動身。

    而未待許久,下午時分,他們便來到距離軍營后門其實并不遠的一處山腰平臺上的工地……之前數萬民夫在此,又不缺材料,木質建筑早就成型,此時只是正在給建筑上漆,并有木工雕刻不停罷了。

    到了此地,唯一帶有疑惑的許景衡也很快釋然起來——這是一棟神廟,跟淮上八公山那棟水神廟相差無幾。而很快,趙官家的言語也驗證了這一點。

    “此人喚做侯丹,淮上張永珍的同鄉、同袍、舊識,那日便是他斬了婁室,隨后戰死,所以朕封他做了堯山山神。”步入殿中,趙玖指著正中尚未完成的神像緩緩言道。

    “此功可當此享。”許相公當即頷首。

    就在這時,一名年輕卻臉上帶傷的軍中佐吏上前,拱手行禮問安,卻是嶺南口音,而趙玖并未在意,只是將帶來的兩張白紙遞上:“交予工匠,朕與許相公要單獨聊一聊……”

    那臉上有傷的廣南佐吏即刻俯首離去,宇文虛中等人面面相覷,也只能后退,一時殿內走的干干凈凈,只剩君臣二人。

    但此時,說要聊聊的趙玖卻并未直接開口,而是兀自轉入神像之后。原來,神像之后,另有深邃空間。唯獨里面開了天井,光線充沛,故此踱步跟上許相公看的清楚,而也正是因為看的清楚,這位都省相公甫一轉過來,便當即怔在原地,且失語失態。

    無他,入目所在,密密麻麻,何止成千上萬,俱為木牌,上書軍職、姓名而已。

    “許相公應該知道,朕素來不喜歡祭祀。”趙玖此時方才發聲。“但這些日子卻往此處來了不知道多少次……淮上的時候,士卒多少倉促匯集,許多人死便死了,也無姓名留下;如今這堯山之下,因為西軍按籍貫成軍,御營軍也早已經造冊,方才知道許多姓名,但還是不足……所以啊,朕想著,真有一日直搗黃龍了,何妨在哪處顯眼的地方,立個大大的碑記?”

    許相公廢了極大的力氣,方才回過神來,然后未免低聲相對:“官家所言自有道理,但這關李世輔承襲開國公何事?”

    “自然有關系。”趙玖負手失笑道。“許相公,朕不能忘了這些人……”

    “這是自然!”

    “朕常常問自己,費勁千辛萬苦,拼了命似的保住了這個江山是為了誰?趙氏?可趙氏都在北面,只剩朕一人而已,朕若圖一家一姓的享受,不如跑到東南茍且,了斷余生。不管你信不信,即便是潘貴妃有了身孕,可朕做了那么多事,圖的去還是眼前身后許多人……”

    “臣信。”

    “聽朕說完……所謂,前至三皇五帝,后至子孫千萬代,內至己身私情,外至天下黎庶,上至裊裊青天,下至茫茫黃土……公也罷,私也好,朕既然做了這個官家、天子、皇帝,不求千秋萬代,但總不能太丟人現眼吧?”

    “……”

    “此戰之后,朕日夜難眠,想了許許多多亂七八糟的事情……如何清理后方叛亂?如何安撫這幾年受盡官府盤剝、兵匪侵擾的百姓?如何整飭朝政,如何精煉兵馬?能不能造出來不怕水的火藥包?能不能在黃河沿線鋪設運兵的軌道路?能不能造海船撓遼東、渤海?能不能將邸報發行天下?能不能安士農而富工商?”

    許相公幾度欲言又止,而趙玖卻只是兀自負手說個不停:

    “幾年能北伐?幾年能直搗黃龍?”

    “燕云故土平復后,西夏該不該收復?交趾要不要收回?大理要不要處置?這些地方不是漢家故土嗎?”

    “恢復了漢家故土,北面草原上是不是又會冒出來匈奴鮮卑一樣的東西?要不要并西域而夾漠北?聽說耶律大石動員十余部,號稱復國,卻居然西走,屆時會不會再碰上?還有高麗,與女真人絕死,不用管高麗的嗎?”

    “這些牌位在這里,不是勸朕息兵茍且的,是勸朕不要負了他們,不要忘了他們,務必摧敵于外,不使關中、洛陽、河南、淮上這種地方再淪為如此慘烈之處!朕從未指望過千秋萬代,但不能幾十年便要關中再遭此般兵禍吧?”

    許相公微微嘆了口氣,他幾度想言,卻幾度閉口不語。

    “韓世忠越過國公直接封王,和李世輔襲爵是一起的……朕有心在邊疆實封,以對西域、大理、交趾。”趙玖終于說了實話。“但這種話,朕能在外面說嗎?說出來,不可笑嗎?眼下連身后叛亂都未平。而且實封有沒有效,對不對,朕也真不知道,可這些事,既然想到了,總得有些想法吧?”

    許景衡終于勉強開口:“官家有雄心壯志……”

    “朕不是雄心壯志,朕今年才二十多,所言也只是漢唐故土范疇,只是之前大宋割據半壁江山百余年,自己窩囊習慣了,還要自欺欺人……一百多年,燕云漢人都不認南方是同族了!交趾更是如此!”

    許景衡面色微變,但還是勉力相對:“但還是要攘外必先安內。”

    “朕知道!”趙玖當即回首。“但朕以西域、交趾這些地方為限,嘗試襲爵,便是不妥,但總不能說是無端鬧事吧?”

    許景衡無奈點了下頭:“雖說臣覺得確實有些遠,也未必妥當,但若事出有因,卻也未必不可嘗試討論。”

    “可還是那句話。”趙玖忽然回頭盯住了對方。“這種東西說不出來的……上次,朕和宗正皇叔說不可說之事時,也只能躲在大雄寶殿里……但許相公,天下哪里這么多神廟、寺院,讓咱們君臣隨時隨地鉆進來說這些話?”

    許景衡沉默了一下,趙玖也不再言語,君臣二人在滿是牌位的神像之后對視許久。

    而終于,許相公拱手相對:“此役之后,官家收拾好關西,回到東京,是不是要召回各地諸位使相?”

    “是。”趙玖負手而立,對著對方,干脆至極。

    “是不是要在平叛之后,整合西軍入御營?”

    “是!”

    “是不是要澄清新舊兩黨,重立學術?”

    “是!”

    “是不是要朝中俱為一體,為官家如臂使指,履行新政?”

    “是!”趙玖依舊干脆。

    “如此,臣明白了。”許景衡正色俯首。“臣愿請辭讓賢。”

    “替朕在河南將御營功臣授田一事做好,再以病請辭,咱們君臣要有始有終。”趙玖依舊負手而立,并未有絲毫猶豫。“而且咱們君臣,從功從德,也都配得上有始有終”

    “臣省得。”許景衡面色如常,拱手相對。

    趙玖點點頭,復又主動相對:“可還有疑問?”

    “有一問,有一議。”許景衡稍一思索,便主動相對。

    “說來。”

    “官家,臣冒昧,不知呂相公如何?”

    “呂相公功勞卓著,當為公相,平章軍國重事!”趙玖沒有絲毫猶豫。

    許景衡當即釋然,復又拱手一禮:“那便好,還有一語……呂頤浩不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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