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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談兵-《紹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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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陽光有些燥熱的時候,趙官家跟呂相公、王總統一起率眾離開了洛陽舊宮,往歸城外軍營。

    可能是他們剛剛祭祀了上一個鞍馬弓劍隨侍御駕相公汪伯彥的緣故,氣氛稍顯沉悶。而一行人沿著澗水緩緩進發,走到一半的時候,考慮到呂相公的年紀,卻是直接停在了一個道旁草棚那里,稍作歇息。

    這個草棚之前大概是賣茶的,但眼下早已經空無一人,桌椅家伙什反倒都在,主人顯然離去匆匆。而趙官家、呂相公、王節度既入內,早有御前班直拿什么東西匆匆抹過,并擺好了順序,讓眾人妥當坐下。然后還直接尋到側后方的灶臺,取了柴火,燒起了一點熱水。

    當然,中書舍人以下,想坐的話也沒多余椅子,卻又只好站著,但說不定能分到一點熱水。

    眾人既坐,自然要聊起戰事,尤其是呂相公到底是從南方過來的,對北方諸多軍事布置都不太明晰,而這些天又連續趕路,也未曾能坐下來好好說一說眼下局勢。

    “按照軍報,韓世忠應該也已經渡河了。”呂頤浩撫膝而嘆。“其部御營左軍皆為精銳,與李彥仙聯兵后,應該有最少六七萬眾,不曉得能不能一戰而下河中府?”

    呂相公既然說話,周圍人最少有一半面面相覷起來……雖然這位呂相公有膽略,有決斷,而且素來鞍馬弓劍不俗,但是軍事上還是跟專業人士差很多的。

    這話,便是趙官家都聽得不對。

    “呂相公想多了。”眼見著周圍無人敢應聲,趙玖隨即失笑以對。“河中府有河東城這樣的大城,只要守備嚴密,上下一心,便是城中將士數量、戰力委實不如韓李,也能守個一兩月的,直到起砲砸城。”

    呂頤浩微微頷首。

    就在這時,王彥王總統一時沒有忍耐的住,卻是忽然插了句嘴:“官家、相公,關于韓郡王,其實關西頗有議論……”

    趙玖沒有吭聲,倒是呂頤浩本能捻須挑眉:“什么議論?”

    王彥猶豫了一下,咬牙相對:“非是下官擅自議論同僚,而是說關西那邊早有彈劾不斷,便是下官昔日在關西也屢有耳聞……都說堯山戰后,韓郡王得封郡王,眼瞅著便是漸漸懈怠下來,平夏一戰,官家用岳飛曲端吳玠,獨他沒有太大功勞,似乎又覺得自己功高難封,官家是刻意不愿再用他,就更加不堪起來,既居功自滿,敷衍軍事,又懼怕時勢,優游林下,甚至思退求全,舞文弄墨起來……”

    呂頤浩聽得不好,扭頭相對趙玖。

    “都只是裝的。”趙玖面無表情,干脆應聲。“他私下多有密札奏事,視北伐為平生所愿,言辭懇切,甚至做了一首詞明志……”

    “陛下。”呂頤浩陡然一肅。“天下事,無不可與宰執言者。”

    趙玖干笑了一聲,卻是回顧周邊。

    楊劉二人會意,隨手一指,所有站著的人直接后撤,倒是省事了。

    “韓世忠確系有這般表現。”趙玖見到只剩心腹,方才坦誠。“他這人慣常的毛病,不止是堯山之后,堯山之前回到關西便有懈怠,只是堯山、平夏后一次比一次更明顯罷了。”

    “那為何不撤了此人?”呂頤浩眉頭一皺。“而將一方軍事托付與他。”

    “因為懈怠的是韓世忠,不是御營左軍。”趙玖勉力而笑。“韓良臣這廝千般毛病,總有兩處可取,一則忠勇甲于天下,軍事上的事情再危難他也不會推辭敷衍;二則,治軍極嚴,哪怕是自己本身懈怠,毛病多多,也不耽誤他馭下極嚴,麾下御營左軍軍紀嚴明,將士皆敢戰、能戰……所以,但凡臨戰促其勇便足夠了……所謂朕之腰膽,其人與其部乃是名副其實的。”

    呂頤浩聞言一嘆,似乎想起什么來了,但終究還是有些不放心:“帥臣這般懈怠,果然能不影響其部戰力嗎?”

    “今日既然說到這里。”趙玖見狀,稍微一頓,卻是繼續言道。“朕不妨給呂相公再透個底……八月時,朕與呂相公出南京往歸東京,沿途曾與諸帥臣應答,隨后贊數人、貶數人……相公還記得嗎?”

    “臣記得,官家贊岳、王、李,斥責吳與二張。”呂頤浩脫口而對,然后若有所思。“未提韓、曲?”

    “不錯,相公可知為何?”趙玖隨即反問。

    “不是隨意來的嗎?”呂頤浩忽然失笑。“有貶有褒,自然要有不貶不褒。”

    “話雖如此,也的確是不知道該怎么褒貶。”趙玖終于說了實話。“韓世忠這里是軍強而將靡,曲端那里是自他以下全軍軍官皆為難得的俊秀人物,曲端自己文武雙全、劉錡算是將門中唯一經住戰事考驗的儒將種子,還有李世輔家世忠勇,便是張中孚、張中彥兄弟也是難得有謀政之才的勇將……但御營騎軍,卻委實是咱們全軍的短板,這不是人力可以能改變的,但偏偏又不能不將大力氣和數不清的軍資砸進去。”

    呂頤浩怔了一怔,旋即醒悟過來:“不錯……御營騎軍倉促成軍,且其中多賴蕃騎……便是將官優秀,又如何能三年成軍,繼而與女真鐵騎相提并論?可偏偏既然要與女真人決死,又總少不了要蓄一支數量足夠、裝備極好的騎兵。”

    “同樣的道理。”趙玖仰天看了看頭頂草棚,微微瞇了下眼睛。“御營左軍這里,韓世忠本人再懈怠,其部也是一開始從鄢陵死戰里熬出來的老底子,戰斗經驗豐富、軍資補給充分,他本人也是幾十年老軍伍,知道軍事上的輕重,不敢在軍隊里胡鬧,再加上朕可以直接越過他提點王勝與解元,使軍隊訓練、升遷、流轉不出亂子,這才能讓御營左軍依然是國家倚仗……真要是在軍中胡鬧,朕如何能忍他?”

    “話雖如此,還是指望著軍強將明才好。”王彥勉強又插了句嘴。

    “難啊。”趙玖收回目光,搖頭以對。“眼下的大將領兵制度,乃是時局使然,這些人不造反、不相互攻訐,愿意聽命抗金作戰就是難得好事了,哪里還能奢求太多……岳飛與御營前軍算是軍強將明,所以朕把真正的方面之任交給了他。”

    周邊寥寥幾人都若有所思……岳飛是名副其實的方面之任,那便是說韓世忠不是了,實際上,考慮到趙官家親自過來,這一路倒像是眼下的官家領著呂相公、王總統親自督軍了。

    而這,也算是軟硬皆施,敲打了一下王總統,不要話里話外老暗示趙官家,萬一出了事他可以出去重掌八字軍了……自己為啥離開的軍隊,真不知道啊?眼下的職務,還不滿意啊?

    不過……

    “吳晉卿與御營后軍如何?”呂頤浩忽然再問。“若說韓良臣是虛帥,吳晉卿算是實帥嗎?”

    “吳玠是少有能與岳飛一般有堂正之才的人,比之韓世忠還要明顯些,御營后軍也算不賴……但他本人也好,御營后軍也好,都脫不了西軍舊毛病……”趙玖坦誠以對。“只能算半個實帥,和韓世忠一樣,得朕看著、敲著,否則什么花樣都能出來。”

    “張榮呢?”

    “張榮與御營水軍當然不差,張榮也是朕難得新任的一方,但水軍終究只是專才……控制住黃河,進取大名府或許還有用……可真到了決戰的時候,便是想用他怕也是用不到他。”

    “那張俊、李彥仙、馬擴、王德、酈瓊就不必說了。”呂相公微微嘆氣。“張俊似韓世忠,但其人其部皆更不堪一些,李彥仙似曲端,不過其人略勝曲端,其部多草莽,也只能臨陣看效果了。馬擴也是太行專用,王德、酈瓊是官家直屬。”

    言至此處,就在王彥準備說些什么的時候,呂頤浩略一思索,卻得出了一個頗顯有趣的結論出來:

    “如此說來,這種大將局勢外加本朝制度倒有些專門契合馬上天子的意思……所謂‘將能而君不御者勝’……官家將岳飛托以方面之任,然后親臨前線總督著這些有毛病的各部將帥,取長補短,做大局調配,再適時放權,不干涉具體指揮……是也不是?”

    趙玖哭笑不得,也不好說是,也不好說不是的。

    好在周圍近臣雖然留下的不多,但也有范宗尹、仁保忠這樣的,立即接過話奉承了起來。

    然后,又因為不再涉及帥臣,大多數人也能插嘴,一時便是楊沂中、劉晏、虞允文、梅櫟這些人也趁勢言語了起來。

    話題也從河中府的得失轉移到了太原、隆德府的援軍,以及金軍的應對。

    而且,隨著屏退令解除后,更多的人圍攏起來后,復又進一步延展到勢必會對戰局產生真正決定性影響的東蒙古是否參戰、高麗是否會參戰,二者參戰到底會站到哪一方?

    以及太原府首府陽曲城、大名府首府元城會花多久拿下云云。

    這些都是很嚴肅卻又很有趣的話題。

    譬如說,雖然眼下北伐已經正式開始,但實際上連個檄文都沒有的……張樞相雖然據說做了一個,但那檔子風波出來后,到底是沒敢發出來……所以宋軍更像是突襲。

    尤其是宋軍堯山戰后在黃河沿線設立了密集的兵站,以確保信息傳遞能做到這個時代最優的流暢,也盡量保證了部隊調度的機動性,這明顯會給宋軍進一步的先手優勢。

    實際上,很多隨行的近臣、班直軍官,都認為,女真人在河東方面的主題力量很可能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察覺到宋軍的全面北伐。

    原因很簡單,三太子死在了大名府北面的清河,而從大名府將訊息傳遞到河中府這邊有三種可能途徑:

    第一種途徑,先走九百路里到燕京,然后燕京發信息轉給五百里外的真定府,真定府同時發文給隆德府與太原府,等到了太原府或者隆德府,才會將訊息再通過軹關陘或者汾水通道傳遞給河中府。

    這后面兩條路距離大同小異,走太原是先三百五十里山間通道,然后七百里開闊通道,走隆德府是六百里大路,然后又是三百里太行通道。

    全程兩千三四百里,一半要在山區密集的河東行動。

    第二種可能途徑,乃是大名府那里在上奏燕京的同時,走真定府或者隆德府直接將三太子死訊送到太原,然后由太原再下達給河中府。

    這么做,能直接省掉一千里左右的路程,節省三分之一強的時間。

    如果是這樣,太原或者隆德府那里此時應該已經知道消息,但河中府未必。

    還有第三種傳遞途徑,就是最直接簡單的,高景山上奏燕京的同時,直接傳訊隆德府,隆德府一面傳訊太原,一面傳訊河中府。

    三種可能性,哪一種可能都存在,但很多人都認為是第一種,因為高景山是東路軍,太原的完顏拔離速是西路軍,三太子這種總攬前線的大王猝死的消息,他沒理由私下傳遞給不同體系的拔離速,而是應該只速速稟報給燕京才對。

    對此,趙玖雖然心里很渴望也大約認為是第一種,但依然和呂相公、王總統一樣都沒有發表意見,不是說過不了幾天前線就會給反饋了,而是說他身為官家要維持這種鎮定自若,好像什么都能料到的姿態。

    同樣的道理,東蒙古與高麗那里,趙玖也有猜度,但同樣沒有插嘴。

    東蒙古那里,大概是因為對孛兒只斤這個姓氏的警惕,哪怕是合不勒的幾個兄弟、兒子在這里拍胸脯表忠心云云,但也不耽誤趙玖已經自我腦補出了一個最終大boss,此戰最終得利者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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