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石橋-《紹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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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玖根本沒有理會三人的下拜,只是回頭示意,而得到示意后,內侍省押班邵成章即刻引兩名班直上前來到愈發措手不及的吳玠跟前,然后兩名班直扯開手中之物,卻果然是一面規制與其余五人類似的大纛纛面。
上書‘指揮若定’四個大字。
“這是給晉卿的,拿著吧。”趙玖語氣平淡。“此次北伐前就給你準備好了……拖到此時才給你,不免又顯得委屈了些。”
“臣五內俱感……”吳玠幾乎要哭出來了。
“不要這個樣子,不然朕都不好意思往下說了。”趙玖看著幾人,一時感慨。“朕臨陣賞賜、許諾,一則是你們幾人的功勛擺在這里,反正少不了的;二則,朕也是想提醒你們,大宋朝已經很多投降的親王了,不要再多了……真遇到萬一之時,還請你們以身作則,馬革裹尸。”
眾將復又凜然起來。
且說,此時細雨雖在,天色卻明顯明朗起來,已經滿頭濕漉漉的兀術情知不能再拖,便直接呼喊太師奴直接上來殺俘祭旗,后者不敢怠慢,匆匆將貝言親自推上。
而兀術看到只有一人,而且被捆縛堵嘴,心知有異,卻已經無法聲張,只是催促不停。
太師奴也想早些處置,便著四名甲士將這貝言死死按住,然后親自拎起一把大斧,只一斧便將對方首級砍了下來,一時血濺三尺。
貝言既死,本該發兵,但不知為何,立在血泊中的兀術總還是有些言語存于腹中,不吐不快。
“最后一句話!”
隨著拔離速試探性看來,完顏兀術微微閉目,卻又猛地睜開眼睛,放聲嘶吼。“俺知道你們中有人心里還是免不了怯懦,免不了不解,總是覺得這大金國萬里之盛,有的是退路,為何一定要在這里打?為何一定要打?!”
“不能避一避,躲一躲,耗一耗嗎?不能去河間,去燕京嗎?”
“其實能有什么道理呢?無外乎就是靖康以來的血汗深仇,宋人不會放過俺們罷了!真定之后是河間,河間之后是燕京,燕京之后是遼陽,遼陽之后是黃龍府,你們以為直搗黃龍是虛話嗎?對面的趙宋官家何時說過虛話?!他們必然會一路追到白山黑水的!”
“所以,金國雖大,卻早已經沒有了退路!而今日一旦退卻,一旦避戰,便再無法收拾了!”
話到最后,兀術幾乎算是仰天嘶吼了,金軍諸將也都徹底無聲。
“速速歸營,準備出兵布陣!”拔離速不失時機,咬牙下令。
“這個時候,本不該在廢話,但朕心知肚明,有些道理,所有人都應該心知肚明的,可實際上,你不說出來,還是會有人稀里糊涂不清楚,或者裝作不清楚。”獲鹿縣大堂前,牛毛細雨中,趙玖居然回憶起了當年往事。“諸卿,朕當年淮上潁口見張俊張伯英,對他說,朕若無他,早就是金兵餌料,他若無朕,也不過是路邊敗犬,朕與他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今日相隔十載,其實沒有本質不同,只不過御營更大了,兵更多了,將更廣了而已,但咱們還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朕無諸卿,縱有萬般志氣,不過一棧上魚肉,諸卿無朕,縱然豪杰天生,也不過是田野狼獾……希望咱們君臣,能真真共成一番大業,不服十年辛苦!”
言至此處,滿院寂靜之中,隨著已經被打濕衣袖的趙官家一揮手,內侍省押班邵成章居然從后面堂中親手端來一案板,板上一壺《藍橋風月》,卻又只有一個空杯。
“這酒不是給你們的。”
趙玖從邵成章那里接過了壺杯,就在座中自斟了一杯,然后一飲而盡,方才出言。“是朕自用的,因為從現在開始,朕便已經是閑人一個了……十年之功,能有幾分成效顯現,已經不在朕了,而在諸卿!朕今日當持此酒,觀諸卿定國家興衰!發兵吧!”
韓世忠以下,即刻轟然應聲,繼而各自散去。
就這樣,天色將明,依然是那種完全可以無視的牛毛細雨之下,用過熱餐的兩軍各部,開始按照原計劃出營列陣。
其中,金軍果然以獲鹿縣城西南、太平河對岸的那塊高地為核心,大舉布置。隔河遙遙可見數名萬戶的旗幟在高地上微微飄揚,其實包括都統完顏奔睹,而高地前挨著石橋的小坡上,與左右兩側也有密集布置。至于宋軍這里,除了李彥仙、吳玠、酈瓊在高地-石橋正對面大舉列陣時,韓世忠也迅速帶領本部御營左軍在沿河鋪陳的黨項、契丹、蒙古輕騎遮護下,向更西南方向的太平河上游挺進。
雙方夜間放出的哨騎,此時隨著大軍沿河鋪陳,早已經無法立足。隨即,宋軍與金軍都嘗試升起熱氣球,但是這個時候,看似不起眼的雨水威力就已經顯現出來,雙方的熱氣球勉強燃起,卻很快隨著雨水打濕沉悶難高。
這種情況下,金軍占據高地,明顯具有更好的視野優勢,而無論是高地-石橋正后方的李彥仙還是吳玠、酈瓊,又或者是高地-石橋下游獲鹿城大寨內外鋪陳候命的趙玖、呂頤浩、王彥、楊沂中,全都只能靠望遠鏡來作窺探,卻根本不可能窺到既有營寨在側面遮護,同時還有高地阻擋的高地后方洼地中的金軍布置……僅僅從這個角度而言,石橋那里的高地就必須要掌控。
大約出營足足一整個時辰后,韓世忠部方才越過輕騎掩護,亮出那面‘天下無雙’的大纛,然后在昨日偵查后預定的地方大面積架設浮橋,并以旗語迅速傳遞向石橋方向打出旗號,數萬輕騎也開始鋪設浮橋,以作必要之需。
而幾乎是宋軍剛一動作,太平河東南一側的金軍便立即察覺到了動向。
此時尚未開戰,指揮通暢,高地上與高地周邊的金軍高層明顯有些匯集和討論,靠近上游的側翼也有相對反應,似乎是準備分出對應兵馬,將韓世忠部御營左軍堵塞在河邊之意。
但也就是這個時候,‘指揮若定’的嶄新大纛下,一聲長長號角忽然吹響,旋即,前軍李彥仙處鼓聲響起。
就在石橋跟前候命的王德一面下令部屬自兩側架設簡易浮橋,一面以次子王順為前衛,長子王琪率幾十騎為后衛,然后字面意義上的一馬當先,親自從石橋上馳馬而過。
太平河對岸金軍無數,于細雨中遙見王字大旗當先過河,一開始還以為是雨水影響視線,看差了旗幟大小和字跡,便是高地之前,呼延通固守的石橋旁小坡上,金軍宿將阿里所統一部數千步騎,也一時猶疑不信。
但很快,便由不得他們不信了。
王德父子三人既然只率幾十騎馳馬過橋,來到小坡陣前,停馬稍駐,王德便親自放聲呼喊:“王夜叉在此!乃公自靖康以來,凡十余年,與爾等交戰百余陣,皆如篩糠磨面一般,今日可還有一兩個不怕死的金狗嗎?”
意識到是一名節度使、副都統幾乎孤軍到前,小坡上負責堵塞石橋的金軍非但沒有被驚嚇到,反而上下齊齊大喜,最近一名猛安不等誰來下令,也不與其他幾個猛安打招呼,明顯存著搶功之心,乃是直接引親衛馳馬出陣迎上。
雙方須臾便接近到相隔數十步的距離,然而王德卻并不馳馬相迎,反而自馬側油布下摸出一張女真樣式的硬弓來,只是抬手一射,便正中對付面甲眼窩,將這名猛安射落馬下。
隨即,鼓聲隆隆之中,其人收弓在鞍,持矛催馬,大吼向前,以堂堂一陣節度之尊,率兩子殺散這十余騎親衛,然后片刻不停,引石橋上跟來的本部小股步騎直接沖入石橋前的小坡敵陣。
這是字面意義上的大將當先,沖鋒陷陣。
王德乃是成名十余年的持節大將,父子三人一起先發沖入陣中,其本部追隨日久,自然士氣大陣,石橋上爭先爭先挺進不提,便是正在鋪設浮橋的地方,其部屬也都按捺不住,居然有人直接趟水向前。
小坡主將阿里此時不在本部軍中,他之前得知韓世忠親率本部自上游分兵來渡,收到完顏奔睹召喚,便折身往高地上而來,好與幾名萬戶商議對策,努力調整陣型,此時卻正好是在高地對著石橋的半途坡面之中。
而這名女真宿將,遙遙看到王字大旗一馬當先,直入自家陣中,引得石橋正面宋軍爭先恐后,沖動自己陣腳,非但不怒,反而環顧左右,含笑出言:
“王夜叉堂堂節度使,竟然親自沖鋒陷陣,我一個老卒,還在這里裝什么樣子?”
言罷,其人不待左右回復,也不再去高地上軍議,直接調轉馬頭,高高舉起一只騎兵錘,不急不緩,朝小坡處自家陣地處折返回來。前方、周邊,原本一時不知所措的下屬本部,但凡看到這一幕,卻是不分騎步,紛紛轉向,乃是搶在阿里身前,直沖王字大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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