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這是他潛意識里,想都不敢的一句話。 其實這世上每個人,原本都是有自己特殊的口味與癖好的。墨燃小時候就常常在路邊聽到別的孩子拉著自己父母的衣角,說:“我喜歡吃這個,這個有蔥花。”或者“阿娘,這個紅色的燈籠比黃色的好看,我喜歡紅色的。” 但他不能說,說了也沒用,他能吃的起的,也只有最廉價的白面餅子,還得掰開來,和母親一人一半。 后來他在館子里的時候,也會偷瞧那些來聽戲的金主闊少,看他們搖著絹扇,慢條斯理地說出諸如:“我喜歡上回那個翠兒,這回唱戲,還是要她吧,秀氣,嗓子甜。”這類的句子。 其實在墨燃眼里,翠兒姊姊遠沒有白蓉姊姊好看,但是誰會在乎他的想法呢? 永遠也不會有人問他“你喜歡什么”,審美也好,選擇也好,這些詞藻只和富貴之人有關,對于墨燃而言,別人端給他什么就是什么,有的吃就應當感激,有件衣服能蔽體就該涕零——“喜歡”? 他恐怕是在癡人說夢,他憑什么能喜歡,怎么敢喜歡,有什么資格喜歡?他只有一條要竭力掙扎,才能茍活下來的賤命。 日子久了,這種得到什么,就緊握住什么的習慣深入骨髓,后來再多的金銀珠寶纏身,龍涎瑞腦熏得他直打噴嚏,也沒能把他骨子里的這層窮酸氣遮蓋掉。 縱觀墨燃這一生,年幼時潦倒窮困,他的喜怒哀樂就像鞋底的泥灰,一文不值,所以“你喜歡什么?”這句話,沒人會問他。 后來飛黃騰達了,簡在帝心,伴君伴虎,他的心思別人只能揣測,所以“你喜歡什么?”這句話,沒人敢問他。 而就在方才,菱兒忽然問了他這句話,簡簡單單幾個字,竟把他問住了。 他曾以為喜愛一人,就必然是恭敬的,捧在手心的,不敢有任何妄念的。 就像他對師昧那樣。 他覺得這就是愛,好像沒有什么地方是錯的。 可是此時此刻,他卻隱約明白過來,事情好像并不是他想的這個樣子。 他真的喜歡溫柔,超過喜歡倔強嗎? 他真的喜歡和順,超過喜歡剛強嗎? 他真的喜歡眼眸桃花繾綣,超過鳳目凌厲,兩刃寒霜? 他……他真的喜歡師明凈嗎?而不是……而不是…… 他沒敢去想那個名字,可他的心跳不由他,血液已變得火熱又滾燙。 墨燃被自己的愛欲驚到了。 愛欲,愛欲,愛與欲本就是無可分割,不能分離的,被對方的容貌所吸引,被對方的聲音、對方的氣味,甚至是對方的一個眼神給蠱惑,想要侵占,想要擁有,想要在那個原本跟自己毫無關系的**上,留下自己的氣息,想要在對方體內,插入自己的熱切。 他從來都認為情愛神圣,所愛之人不可褻瀆。 可是怎么會真的不褻瀆? 當一個熱愛著的,渴望著的,思慕著的身軀出現在自己眼前,怎么可能忍得住不渾身燥熱,不意馬心猿? 世間諸般愛意,唯有情愛,與干凈無緣。 它注定沾染著粘熱的汗水,有著**的顏色,它注定是鬢發糾纏的,有石楠花的腥氣,它與呻/吟有關,與激情有關,它注定要在泥淖潮濕的溫床上才能滋生出嬌艷欲滴的花蕊來。 墨燃在夜色中急奔,忽然停下腳步,眼神明亮的可怕,神情駭然。 腦顱中似乎有什么東西斷裂了,一直以來被他的固步自封,被他的愚蠢固執壓抑著的那股狂流,以排山倒海的聲勢將他淹沒,將他侵吞。 他悚然立在原地。 **,欲念。 情愛。 楚晚寧…… 他終于把這個名字掘了出來。 沙泥淘盡,珍寶浮出。 從來都是楚晚寧……這樣私密的情感,這樣火熱的愛欲,從來都只屬于楚晚寧啊! 他覺得眼前陣陣發黑,兩輩子以來的執念被打碎了,那破碎的磚瓦墻垣被猛烈的潮汐沖刷著,拍砸在他心口,令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駭然。 難道、原來……竟會是這樣嗎…… 他喜歡的人,他所謂的愛,竟一直都錯了嗎? 墨燃抱著梨花白返回篝火會的時候,菱兒已經不在了。 眾人當然不會覺察到一個少女的離席,自然也無人知曉方才墨燃和她的一番對話,依舊把酒言歡,好不熱鬧。 酒過三巡,鄉人們玩起了游戲,他們拿稻梗編了頂草環,請一個人上去擊鼓,鼓聲熄滅的時候,草環傳到誰那里,誰就要被問一句話,不能不答。 這是下修界農民勞作時閑來無事想的樂子,玩法簡單,容易上手,哪怕像楚晚寧這樣與玩樂絕緣之人,也不難融入其中。 “好,到老白了!來來,老白來抓鬮!” 老白就苦著臉從大海碗里,抓了一張疊好的紙,展開來一看,念道:“是胸大的女人好看,還是屁股肥的好看?” 周圍一圈人立刻哄笑起來。 老白氣的一張老臉通紅,揚著紙條罵道:“是哪個瓜娃子寫的這種問題丟進去?老子日你個仙人板板!” “別啊。”一個村夫笑道,拉著他的衣擺,“先別急著日人家仙人板板,你先回答問題啊。” 老白屋里那口子也坐在下頭,正瞪著雙牛蛙眼瞧著他,瞧的老白寒毛倒豎,支吾半天,才小聲道:“老子覺得都差不多。” 立刻有人笑著吼起來:“你說個球哦,撒謊沒得意思!你明明前幾日還跟我說,覺得屁股大的女人好看,好生養嘞,你咋個不說實話!喝酒喝酒!罰酒!” 老白沒辦法,苦著臉齜牙咧嘴地把酒喝了,下去后沒少被媳婦兒提著耳朵數落。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