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廣元(一)-《蚍蜉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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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蒲國義緊了緊披在最外層的鱗甲,溫和說道。這件鱗甲是他中武舉時同鄉(xiāng)里人湊錢為他打的,粗粗一算,它已經(jīng)跟隨蒲國義征戰(zhàn)了十年有余。
因多年的氧化,鱗甲的色調(diào)暗淡,可這反而顯示出一種厚重感。一雙柔荑自上而下,輕輕撫著甲片,偶爾會在凹陷缺口處停滯稍許。蒲國義偏頭看了看正為自己檢查甲胄是否披好的妻子,見她對著背甲怔怔出神,問道:“怎么了?”
“……”蒲柳氏頓了頓,用纖指細撫著一處,“妾身看到這里的幾道口子,心里,心里就亂得很……”
蒲國義心里一陣難過,清楚妻子想要表達的意思,可臨戰(zhàn)在即,他不愿陷于兒女情長,于是硬聲道:“刀劍無眼,上了戰(zhàn)場,這是難免的。”說完,不忘又說,“你卻未曾見過那些斷手折足乃至尸首分離的人,比起他們,我何其幸也!”
“可……”蒲柳氏聞言,啞然無語,原本就在眼眶里打轉(zhuǎn)的淚水這時候“撲簌撲簌”全落了下來。
蒲國義心最軟,剛強硬起來的心態(tài)給這一下沖的七零八落,他嘆了口氣,轉(zhuǎn)過雄壯的身軀,帶起甲胄一陣亂響:“唉,別哭了,我這又不是第一次出門,別整的這么悲悲切切?!?
他不說還罷,這一說,蒲柳氏的淚珠滾落如豆,她拿起手帕不住地抹,可那淚水卻越抹越多,直到將一塊干燥的手帕浸得透濕:“這,這妾身,自,自然……”她抽噎著,斷斷續(xù)續(xù)的話語難以成句。
蒲國義順她目光瞧去,床榻上,襁褓中,一嬰兒正酣然睡著。這時候,蒲國義再也抑制不住,柔情泛起,兩只大手蒲扇般將嬌弱的妻子擁入懷中:“我不在,歡兒就辛苦你照看了?!?
蒲柳氏不但身形上比丈夫差了許多,年齡也小近十歲,每當(dāng)緊緊倚靠著孔武魁偉的蒲國義,她都會從心底產(chǎn)生十足的安全感。只是,這樣的安全感,在最近一段時間內(nèi),有所動搖。
似乎是察覺了妻子的心思也似,蒲國義喉頭翻動,終于在妻子的鬢畔輕語:“我若有個三長兩短,你簡單收拾完,回娘家,越早離開越好?!闭f完,聽妻子“嗯嗯”兩聲,再言,“我已經(jīng)央托了老傅,讓他安排你們出城。老傅,就是傅夢帝,常來家中喝酒的那個,是我同鄉(xiāng),必會全力周全你們?!?
妻子的擔(dān)憂,也是蒲國義的擔(dān)憂。頂頭上司、四川總兵侯良柱對蒲柳氏垂涎三尺幾乎已是人盡皆知的丑聞,蒲國義才誕子不久,自然不會容忍因為自己的差池而使深愛著的妻兒落入他人之手。可軍令如山,侯良柱派他去城頭守備,倘若因公廢私,處境恐怕將更為不利。
“你答應(yīng),要平平安安的回來?!蹦I許久,蒲柳氏的雙眼紅腫如桃,她哽咽著勒緊了蒲國義粗壯的腰膀,似乎蒲國義不答應(yīng),她就永遠不會放開手。
蒲國義良久無語,直到戶外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鑼聲號聲,他才不得不舉手至額,認真道:“我答應(yīng)你,也答應(yīng)歡兒。我不會有事,你們也不會有事。今日一過,咱們仨還像以前一樣。”他這般說著,心卻如刀絞,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今日,將會發(fā)生什么。一個男人,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決定,卻在這里大言不慚給妻子兒女許諾,他既羞愧,又心痛。
話音剛落,屋外傳來人聲:“蒲守備,上峰有令,二刻前必須前往城頭整頓。”聽聲音,是手下的兵士們等不及了。
“一切小心。”蒲柳氏抽了抽鼻子,撒開手,退后了兩步。蒲國義注意到,她的雙肩兀自微微顫動。
“等著我?!逼褔x想笑一笑,可臉卻僵硬得動不起來,這時屋外又起兩聲催促,他最后看了一眼床榻上的襁褓,狠下心,抄起擺在方桌上的腰刀,推門邁步而出。
屋外的陽光直射下來,與昏沉的屋內(nèi)形成鮮明的對比。蒲國義關(guān)上門,走出院子,瞇著眼看著十余名兵士,道:“人都到齊了?”
那些兵士點頭道:“人都在北城門處,就等守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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