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螳臂(三)-《蚍蜉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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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那軍官狼狽爬起,戟指蒲國義,“無侯帥令,門便不能關!”他話音方歇,眼前寒光一閃,眾人愕然目視蒲國義一刀將之砍死。
“侯帥在外,城事全聽我號令!再有違令遷延軍務者,一如此子!”蒲國義大聲呼咤,剛殺了人的刀鋒為小雨所淋,不斷從鋒口滴下血珠。蒲國義本就雄壯,當下怒發皆張、紅眼咬齒,猙若貔貅。城頭上軍官兵士雖然還有不少,可一畏蒲國義威勢,二慮其人本就是指定的守城主帥,故而也再沒與他為難,一撥人慌慌張張就去關門。
“蒲守備,這炮……”左近一個軍官小心翼翼湊上來問。他與蒲國義共事這么多年,從未見他兇惡如此。往日里那個和善忠厚的老好人形象頃刻間蕩然無存。他卻不知,再老實善良的人,一旦被逼到絕境,往往表現得最令人震懼。
“不必打了!”蒲國義凜若冰霜,語氣絲毫不留余地,“城下亂成一片,誰分得清敵我,一炮下去殃及甚廣,打死打傷了友軍,誰擔責任?”
那軍官聞言諾諾,隨后,廣元城上的數十門火炮同時收聲待命。
在侯良柱的軍令下,城外的官軍且戰且退,慢慢收縮著交戰面,想要退回大營中開始混戰。也不知是誰,突然大呼一聲:“大爺的,門關啦!”
一言既傳,眾軍嘩然,許多人心驚之下當即回頭去看,不是給突上來的二營兵士砍死,就是被后隊的監陣隊所斬殺。可縱然如此,還是有越來越多的兵士發現了城門已然閉上的情況。首先是西北處,給徐琿沖擊著的一部官軍開始旗倒幟曳。緊接著,這樣的景象猶如瘟疫,迅速在侯良柱全軍中蔓延開來。
“媽賣批的蒲國義!”侯良柱咬牙切齒地望著緊閉森嚴的廣元北城門以及啞巴了的城頭火炮。他心里十分清楚,蒲國義定然不是關鍵時刻掉鏈子,這龜孫絕對是蓄謀已久。
失算接二連三,老練如侯良柱也不禁浮躁起來。自從天啟元年從征奢崇明、安邦彥至今,他已經很久沒有打過如此艱難的仗了。從前,再難打的仗,都不過是外敵;而今,禍起蕭墻,他竟然開始后悔讓蒲國義負責守城。
“這孫子真敢謀反!”侯良柱又氣又怒,卻又無計可施。他到現在還依然沒有意識到,將一個人逼入絕境后遭到的反噬會有多么嚴重。他后悔的,也只是任人不當,而非先前冒犯了蒲國義的妻子。
李自成與趙當世當然不會放過這難得的好機會。雨越下越大,二營兵士拼殺的如火熱情卻越來越旺。伴著最后數聲貫徹長空的炮聲,闖營的馬軍再度收攏,轉而向侯良柱所在的本陣全力沖鋒。官軍想調整,郭如克與劉芳亮等則咬碎鋼牙,視死如歸般死死糾纏住他們。
天際雷聲轟然而來,廣元城外,數千官兵在二營數面猛攻下,終于不支。
又過一陣,侯良柱戰死。
戰事持續,大雨已然如注,在雨水的沖刷下,斷臂殘肢橫陳,血水、泥水混雜恣意流淌,偌大的北城壩子,盡皆彌漫著一股濃重的腥味。地動山搖般的喊殺聲沖破灰天,似與雷鳴混為一宇。這樣的巨響,對于二營兵士來說,已不再是令人心驚的震駭,反而成了振奮人心的凱歌,只不過,這獲勝的喜悅,如秦雍這般早已戰死疆場的人們,是永遠也體會不到了。
韓袞與吳鳴鳳坐在秦雍的墳前,一直飲酒飲到深夜。也不知怎么,韓袞不想回廣元,他更想就這么坐在墳前,與秦雍靜靜喝酒直到天亮。現在,雨早停了,氣溫頗有寒意。涼風習習,吹拂著遠處透出點點燈火的廣元。今晚月明星稀,冷寂靜謐,似乎老天也在祭奠日間戰死的無數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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