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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二章 白衣入城,不敢敲門-《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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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鏡心齋的老人,與童青青恩師同輩甚至更高一輩的,對童青青都寄予厚望,她過目不忘,要說博學,恐怕僅次于丁嬰,武學天賦更是驚才絕艷,如果不是性子實在太過綿軟怯懦,童青青極有可能就是丁嬰之下的江湖第一大宗師。

    看似正邪對立、其實暗中結盟的丁嬰一死,俞真意殺種秋的心思肯定就要淡了,而且已經得了丁老魔的那頂銀色蓮花冠,前三甲之列,穩穩占據一席之地,俞真意又不愿飛升,肯定不會畫蛇添足,以免成為眾矢之的,畢竟與丁嬰聯手設置這么大一個局,針對所有宗師,俞真意已經犯了天大的忌諱。

    目前只是俞真意戰力無損絲毫,才讓人不敢與他撕破臉皮,談一談江湖道義。

    最少種秋和磨刀人劉宗,還有躲躲藏藏的童青青,必然對俞真意印象很差。

    所以周肥其實并不愿意在這個時候,跟童青青撕破臉皮,但是這件青色衣裙,以及云泥和尚去跟南苑國皇帝討要的那副金身羅漢,都是必須要拿到手的福緣,前者是為了帶走魔教鴉兒,用來磨礪兒子周仕的心性,后者是為了換取一件法寶,送給陸舫,之后一甲子,春潮宮沒了他周肥,可還有鳥瞰峰劍仙與春潮宮同氣連枝,周仕的武道登頂之路,就沒了后顧之憂。

    歸根結底,還是他這樣的大修士,太難產下子嗣了,尤其是他們玉圭宗姜氏,一脈單傳都多少年了。

    一個光頭老者背著一個大行囊,登上城頭,快步如飛,正是脫了袈裟離了金剛寺的云泥和尚。

    經過捂住腦袋蹲在地上的樊莞爾身邊,老人好奇瞥了眼,不知這位鏡心齋的年輕仙子,如此痛苦為哪般。

    但是當老人見到了周肥“手撕”青色衣裙的一幕,不再是和尚的老人,怒喝道:“周肥!”

    周肥譏笑道:“老禿驢,你真以為這衣裙當年找上你,懷了什么好心?不過是童青青這老妖婆的算計之一,給她糊弄了大半輩子,還要執迷不悟?衣裙是四件法寶福緣之一,這不假,可里頭當中空無一物?鏡心齋童青青的魂魄早就藏在其中。”

    老人不為所動,瞪圓了一雙眼睛,好似寺廟大殿內的金剛怒目,“要你管?!說好了你帶著‘青青姑娘’離開這座天下,我給你拿來這副羅漢金身,你周肥敢食言,我就敢殺你!”

    周肥給逗樂了,“你一個老禿驢,喊一件衣裙青青姑娘,好意思嗎你?”

    老人一時語塞,有些心虛。

    周肥指了指遠方的樊莞爾,目露贊賞,“這位童青青的嫡傳弟子,鏡心齋的未來主人,恐怕就是童青青這一世謫仙人的肉身皮囊!她當年先是返老還童,與俞真意一般無二,貌若稚童,再舍了境界修為不要,順流生長,成為樊莞爾這般的年輕女子,加上敬仰樓幫著她瞞天過海,你我,天下人,甚至包括丁嬰,都給她糊弄了!”

    周肥哈哈大笑,“連自己也騙,童青青,算你狠!罷了罷了,皆是外物?!?

    周肥一揮衣袖,任由青色衣裙飄走。

    沒了青色衣裙,也就意味著想要那副金身羅漢,只能從云泥和尚手中硬搶。

    但是周肥一番權衡利弊,竟是兩樁福緣都舍了不要,只要那第三大宗師的一個名額而已。

    一樣可以帶走魔教鴉兒。

    在這座藕花福地,對于在浩然天下是練氣士的謫仙人而言,一個是螺螄殼里做道場,束手束腳,一個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無從下手。

    那個陳平安的出現,打亂了所有布局,丁嬰尚且能死,這座天下還有誰敢說自己不會死?

    周肥擔心自己陰溝里翻船,到時候連他都給人宰了。雖說不妨礙自己離開藕花福地,可是損失就有點大了。

    目前最大的問題,在于天下十人當中,目前只死了兩人,一頭一尾,丁嬰和馮青白。

    還剩下八個,這意味著還需要死掉五個,恐怕那封密信上的承諾,才能生效。

    陸舫不愧是這位姜氏家主的多年好友,很快就想通其中關節,“放心,之后六十年,有我盯著,周仕肯定可以躋身前三甲?!?

    周肥破天荒選擇主動退讓一步,云泥和尚當然不愿、也不敢咄咄逼人,跟隨那“青青姑娘”,一起來到樊莞爾身邊。

    她雙手使勁揉著眉心。

    然后這位年紀輕輕的絕色美人直起腰,雙手拍了拍臉頰,啪啪作響。

    樊莞爾伸出兩根手指,捻住身前那件青色衣裙的衣領,抖了幾下,穿在自己身上后,又一把扯開,隨手將它丟給那個摸不著頭腦的老和尚,她笑道:“放心,你所謂的青青姑娘還在,你只要去牯牛山那邊待著,她很快就可以恢復生氣。她本就是這件衣裙的真正主人,我的魂魄不過是借住了幾十年而已,而且寄居之后,就被我自己封禁了,與死物無異,如此一來,才不容易被丁嬰發現。所以你這么多年,與這件衣裙說了什么,是佛話,還是情話,反正我一個字都沒聽到?!?

    老和尚懷捧衣裙,有些臉紅。

    樊莞爾瞇起眼,陷入沉思,不再理睬這個早早動了凡心的和尚。

    記憶一點一點恢復,如一股清泉流淌進入心田,卻被她刻意擱置在心湖角落,先不去管。

    而是以純粹的“鏡心齋弟子樊莞爾”開始復盤。

    師姐周姝真代師收徒,將年幼的自己接回去,在宗門禁地鏡心亭,樊莞爾只是拜了三拜那幅畫卷。

    她曾是天底下最想要見到“童青青”的人,于是周姝真最終送給了她一把銅鏡。

    她學了白猿背劍術,被江湖譽為“有無背劍,是兩個樊莞爾”。

    但是樊莞爾發現這門絕學,最后一劍,在這座天下好像根本就沒有人用得出來,既沒有那樣的劍,也沒有那樣的武夫體魄,但是當初周姝真仍然執意要她精研這門白猿背劍術。

    因此當初在白河寺,謫仙人陳平安才會感到奇怪,為何樊莞爾明明“近乎大道”,卻像是在負重行走,走得極其拖泥帶水,因為神魂缺了大半,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如何能夠靈動得起來。

    樊莞爾也曾在橋上,詢問太子魏衍,是否經常出現似曾相識的人和事。之后在太子府第,原本修為是天下第三的老廚子,也一眼看出了樊莞爾的古怪,只不過當時老人誤以為她只是某位“謫仙人”的再次轉世,所以相對容易被“鬼上身”,身上才會縈繞某些氣息。

    想到兩次鬼使神差地主動去找陳平安。

    樊莞爾咧嘴一笑,好嘛,什么樣的來頭,才有本事讓太上師叔祖答應讓他附身自己?涉險降臨藕花福地,就為了給那個陳平安示警?只可惜這方天地的規矩太大,想要鉆漏洞可不容易,所以那兩次,“樊莞爾”都只能干瞪眼,無法說出半個字,而那個陳平安,大概也只是將自己當做了瘋女人?

    “樊莞爾”一腳踩在墻頭廢墟上,身體前傾,一條胳膊抵在腿上,眺望遠方,笑意濃郁。

    當時在夜市上,她與陳平安附近的一張桌子上,看似是凡夫俗子在罵街,雙方拍桌子瞪眼睛的,罵什么一門老鴇娼婦,事不過三,不然就要直接在對方家里開妓院之類的。

    真正的深意,當然是那個“事不過三”。

    不過那些罵人的話,可真不講究,一聽就是那個臭屁小道童的措辭,這次返回浩然天下,哪怕太上師祖攔著自己,也要跟那個早就看不順眼的小屁孩,好好說道說道。這九十來年,丁嬰幾次與自己巧遇,應該不是小道童擅作主張,可是那次給兵符門門主抓走,她敢斷言,絕對是那個最記仇的小王八蛋在捉弄自己,雖然有驚無險,可回頭想一想,也十分惡心人啊。

    而且因為附身一事。

    最關鍵的是,太上師祖壞了藕花福地的規矩,也害得“鏡心齋童青青”的所有謀劃,付諸東流。

    小道童搶在童青青拿到銅鏡和青色衣裙的魂魄之前,迅速定下了最終的榜上十人。

    還是說一輩子都扣扣搜搜的太上師祖,遇上了大財主,所以不在乎那筆錢財了?打算直接砸錢將自己拎出藕花福地?

    樊莞爾,或者說是童青青視線中。

    那一襲白袍已經臨近城下。

    不對,準確說來,她現在應該已是太平山道姑黃庭,不再是一團漿糊的牽線傀儡樊莞爾,更不是那個膽小怕死的童青青。

    她喂了一聲,高高抬起手臂,向城外那個家伙伸出大拇指。  

    這是名動桐葉洲的太平山道姑,生平首次敬佩一個比自己年紀小的男人。

    陳平安抬起頭,看著古怪且陌生的樊莞爾,皺了皺眉頭。

    他只是望向種秋,兩人相視一笑。

    在陳平安心目中,不管是哪里的江湖,就該有宋雨燒和種秋這樣的江湖人在,那才算是江湖。

    黃庭一挑眉頭,笑意更濃,“有個性,我喜歡!”

    城外是停下腳步的陳平安。

    城頭上,躋身榜上十人的,分別有湖山派掌門俞真意,已經戴上了那頂銀色蓮花冠,身邊懸停有一把琉璃飛劍,拿出了一把玉竹折扇,每一支扇骨上邊,都以蠅頭小字,記載了一門武林絕學。

    種秋,神色釋然,趴在破敗城頭上,雙肩松垮耷拉著,不像是平時的那個南苑國國師了。

    春潮宮周肥。

    神色肅穆的北晉大將軍唐鐵意,拇指一直在摩挲著煉師的刀柄。

    磨刀人劉宗。

    捧著軟綿綿青色衣裙的云泥和尚。

    程元山不知躲在京城何處。

    第十的游俠兒馮青白,已經死在好兄弟唐鐵意的煉師刀下。

    第一的丁老魔,則死在了那個叫陳平安的謫仙人手中。

    十人之外,城頭上還有氣勢渾然一變的黃庭,她雖然不在十人之列,但現在恐怕連周肥都不敢挑釁她。當神魂與肉身融合后,她的容貌開始出現變化,本就絕美的容顏,又增添了幾分光彩,愈發傾國傾城。

    鳥瞰峰陸舫,準備在藕花福地繼續逗留一甲子,既為自己的道心,也為好友之子,擔任他的半個護道人。

    簪花郎周仕,所思所想,除了離別在即的傷感,也有對六十年后的美好憧憬。

    魔教鴉兒,即將被周肥帶出這座天下,丁嬰一死,她是最心如死灰的一個。

    此時此刻,當所有人看到那個年輕謫仙人,停在城門外的官道上。

    俞真意眼神晦暗,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種秋會心一笑。宰了丁老魔的人,就該如此霸氣!就像是在說你們都看到了,與丁嬰一戰,我陳平安受了傷,誰想趁火打劫,盡管來,下了城頭,我們再分生死。

    磨刀人劉宗唉聲嘆氣,背靠著墻壁,正犯愁呢,見過了牯牛山那場驚天地泣鬼神的大戰,他是真沒精氣神去趟渾水了,覺得沒啥意思。如果這次還有機會走下城頭,安然返回科甲橋的店鋪,不然以后就老老實實當個富家翁得了,最多挑一兩個順眼的嫡傳弟子,莫作他想嘍。

    龍武大將軍唐鐵意眼中掠過一絲怒氣,只是猶豫片刻,干脆閉目養神,眼不見心不煩。

    最后陳平安就這樣徑直走過城門,漸漸遠去。

    俞真意漂浮而起,踩在那邊琉璃飛劍之上,就要去往牯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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