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七章 人生不是書上的故事-《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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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趟南下書簡湖,有兩件事,一件是明面上的,也不算小了,他這位祠祭清吏司郎中,是話事人,龍泉劍宗三人,都需要聽命于他,聽從他的指揮調度。
今年入秋時分,已經多年沒有傷亡的大驪粘桿郎,一下子死了兩個,一位身份隱蔽的外鄉金丹修士,偷偷帶走了一位弟子,這名少年,比較特殊,不但是先天劍胚,還身負武運,引來當地一州數位武廟圣人的關注。
大驪勢在必得,就連國師大人那邊都聽到了消息,很重視。
大概是一報還一報,說來荒唐,這位少年是大驪粘桿郎率先找到和相中,以至于找到這棵好苗子的三人,輪流留守,傾心栽培少年,長達四年之久,結果給那位深藏不露的金丹修士,不知道從哪里蹦出來,打殺了兩人,然后將少年拐跑了,一路往南逃竄,期間躲過了兩次追殺和圍捕,十分狡猾,戰力也高,那少年在逃亡途中,更是展露出極其驚艷的心性和資質,兩次都幫了金丹修士的大忙。
最后綠波亭諜報顯示,金丹修士和少年逃入了書簡湖,此后泥牛入海,再無音訊。
對于這類追殺,不單單是大驪王朝,其實寶瓶洲所有的山上勢力,都不會犯癡,心存輕視,經驗老道的門派,但凡有點底蘊的,都力爭以獅子搏兔,一鼓作氣用全力解決,而不是好似庸將的戰場添油,派遣一撥撥人去白白送死,給對方以戰養戰,最終養虎為患。
對方是一位擅長廝殺的老金丹,又占據地利,所以宋郎中一行人,絕不是兩位金丹戰力那么簡單,而是加在一起,大致相當于一位強大元嬰的戰力。
在這一點上,董谷和徐小橋私底下有過數次細致推演,得出的結論,還算比較放心。
不然大師姐出了丁點兒紕漏,董谷和徐小橋兩位龍泉劍宗的開山弟子,于情于理,都不用在神秀山待著了。
至于唯有宋郎中自己知曉內幕的另外一件事,就比較大了。
涉及整座書簡湖的歸屬。
就連他都需要聽命行事。
就連那個暗中扎根書簡湖已有八十年光陰的某位島主,也一樣是棋子。
這次離開大驪南下遠行,有一件讓宋郎中覺得有意思的小事。
少年李牧璽對于南下途中,尤其是乘坐馬車的石毫國旅途,所見所聞,如何都無法理解,甚至內心深處,還會埋怨那個罪魁禍首,也就是自己所在的大驪王朝。興許在少年看來,如果大驪鐵騎沒有南下,或是南下的連綿戰事,不要如此血腥殘忍,就不會有那么多老百姓流離失所,在兵災浩劫中,一個個原本老實本分的男男女女,都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而李牧璽的爺爺,九十歲的“年輕”修士,則對此無動于衷,卻也沒有跟孫子解釋什么。
阮秀問道:“聽說有個泥瓶巷的孩子,就在書簡湖?”
宋郎中點頭道:“姓顧,是機緣很大的一個孩子,被書簡湖勢力最大的截江真君劉志茂,收為閉門弟子,顧璨自己又帶了條‘大泥鰍’到書簡湖,帶著那戰力相當于元嬰的蛟龍扈從,興風作浪,小小年紀,名聲很大,連朱熒王朝都聽說書簡湖有這么一雙主仆存在。有次與許先生閑聊,許先生笑言這個叫顧璨的小家伙,簡直就是天生的山澤野修。”
阮秀抬起手腕,看了眼那條形若鮮紅手鐲的酣睡火龍,放下手臂,若有所思。
————
一個中年男人來到了書簡湖邊緣地帶,是一座人山人海的繁榮大城,名為池水城。
一路上雇傭了輛馬車,車夫是個走南闖北過的健談老人,男人又是個大方的,愛聽熱鬧和趣聞的,不喜歡坐在車廂里邊享福,幾乎大半路程都坐在老車夫身邊,讓老車夫喝了不少酒,心情大好,也說了好多道聽途說而來的書簡湖奇人異事,說那兒沒外邊傳聞可怕,打打殺殺倒也有,不過多半不會牽扯到他們這些個老百姓。不過書簡湖是個天大的銷金窟,千真萬確,以前他與朋友,載過一撥來自朱熒王朝的富家公子哥,口氣大得很,讓他們在池水城那邊等著,說是一個月后返程,結果等了不到三天,那撥年輕公子哥就從書簡湖乘船回到了城里,已經身無分文了,七八個年輕人,足足六十萬兩銀子,三天,就這樣打了水漂,不過聽那些敗家子的言語,好像意猶未盡,說半年后攢下一些銀子,一定要再來書簡湖快活。
男人行走在池水城比肩接踵的大街上,很不起眼。
先前城門有一隊練氣士看守,卻根本不用什么通關文牒,只要交了錢就給進。
池水城就建造書簡湖西邊水畔。
書簡湖極為廣袤,千余個大大小小的島嶼,星羅棋布,最重要的是靈氣充沛,想要在此開宗立派,占據大片的島嶼和水域,很難,可若是一兩位金丹地仙占據一座較大的島嶼,作為府邸修道之地,最是適宜,既清凈,又如一座小洞天。尤其是修行法門“近水”的練氣士,更是將書簡湖某些島嶼視為必爭之地。
背劍男人挑選了一棟鬧市酒樓,點了壺池水城最招牌的烏啼酒,喝完了酒,聽過了一些附近酒桌上眉飛色舞的閑聊,沒聽出更多的事情,有用的就一件事,過段時間,書簡湖好像要舉辦每百年一次的島主會盟,準備推舉出一位已經空懸三百年的新任“江湖君主”。
這個男人喝完酒吃完飯,與店伙計結過賬,就離開酒樓,問路去了一座池水城內,對所有人開放的一條猿哭街,開滿了仙家鋪子,長街長達四里,兩頭有練氣士守著,一樣是不看身份,只認銀子開道的做派,這一點,倒是有些像商貿冠絕一洲的老龍城,笑人無恨人有,誰有錢誰大爺。
不信且看杯中酒,杯杯先敬有錢人。
若是如此說來,好像整個世道,在哪兒都差不多。
腰掛朱紅色酒葫蘆的中年男人,之前老車夫有說過,知道了在魚龍混雜、往來頻繁的書簡湖,能說一洲雅言就不用擔心,可他在路上,還是跟老車夫還是學了些書簡湖方言,學的不多,一般的問路、討價還價還是可以的。中年男人一路逛蕩,走走看看,既沒有一鳴驚人,掃蕩什么那些天價的鎮店之寶,也沒有只看不買,挑了幾件討巧卻不昂貴的靈器,就跟尋常的外鄉練氣士,一個德行,在這兒就是蹭個熱鬧,不至于給誰狗眼看人低,卻也不會給當地人高看一眼。
中年男人最后在一間販賣古董雜項的小鋪子停留,東西是好的,就是價格不太公道,掌柜又是個瞧著就不像是做生意的老古板,所以生意比較冷清,許多人來來走走,從兜里掏出神仙錢的,寥寥無幾,男人站在一件橫放于特制劍架上的青銅古劍之前,久久沒有挪步,劍鞘一高一低分開放置,劍身刻有“大仿渠黃”四字小篆。
看著那個彎腰低頭細細端詳的長衫背劍男人,老掌柜不耐煩道:“看啥看,買得起嗎你?便是上古渠黃的仿劍,也要大把的雪花錢,去去去,真要過眼癮,去別的地兒。”
中年男人大概是腰包不鼓、腰桿不直,非但沒有惱火,反而轉頭跟老人笑問道:“掌柜的,這渠黃,是禮圣老爺與人間第一位王朝君主共同巡狩天下,他們所乘坐馬車的八匹拉車駿馬之一?”
老掌柜瞥了眼男人背后長劍,臉色稍稍好轉,“還算是個眼力沒差勁到眼瞎的,不錯,正是‘八駿流散’的那個渠黃,后來有中土大鑄劍師,便用畢生心血打造了八把名劍,以八駿命名,此人脾氣古怪,打造了劍,也肯賣,但是每把劍,都肯賣給相對應一洲的買家,以至于到死也沒全部賣出去,后世仿品不計其數,這把膽敢在渠黃之前刻下‘大仿’二字的古劍,仿得極好,自然價格極貴,在我這座鋪子已經擺了兩百多年,年輕人,你肯定買不起的。”
男人沒打腫臉充胖子,從古劍上收回視線,開始去看其它珍玩物件,最后又站在一幅掛在墻壁上的仕女畫前,畫卷所繪仕女,側身而坐,掩面而泣的模樣,若是豎耳聆聽,竟然真有如泣如訴的細微嗓音傳出畫卷。
老掌柜呦呵一聲,“不曾想還真碰到個識貨的,你進了我這鋪子看得最久的兩件,都是鋪子里邊最好的東西,小子不錯,兜里錢沒幾個,眼光倒是不壞。怎么,以前在家鄉大富大貴,家道中落了,才開始一個人走江湖?背把值不了幾個錢的劍,掛個破酒壺,就當自己是游俠啦?”
男人依舊打量著那幅神奇畫卷,以前聽人說過,世間有許多前朝亡國之字畫,機緣巧合之下,字中會孕育出悲憤之意,而某些畫卷人物,也會變成靈秀之物,在畫中獨自悲戚斷腸。
男人轉頭笑道:“游俠兒,又不看錢多錢少。”
老人嗤笑道:“這種屁話,沒走過兩三年的江湖愣頭青才會講,我看你年歲不小,估摸著江湖算是白走了,要不就是走在了池塘邊,就當是真正的江湖了。”
男人還是沒生氣,指了指墻壁掛像,問道:“這幅仕女圖,多少錢?”
老人擺擺手,“年輕人,別自討沒趣。”
男人笑道:“我要是買得起,掌柜怎么說,送我一兩件不甚值錢的彩頭小物件,如何?”
年復一年守著祖傳鋪子,確實無聊的老人,頓時來了斗志,指了指靠近大門口的一只多寶架,挑眉道:“行啊,瞧見沒,只要你掏得起神仙錢,那邊架子上,隨你挑選三件東西,到時候我皺一下眉頭,我跟你姓!”
男人笑著點頭。
老掌柜猶豫了一下,說道:“這幅仕女圖,來歷就不多說了,反正你小子瞧得出它的好,三顆小暑錢,拿得出,你就拿走,拿不出來,趕緊滾蛋。”
男人回頭看了眼墻上掛像,再轉頭看了眼老掌柜,詢問是不是一口價沒得商量了,老掌柜冷笑點頭,那男人又轉頭,再看了幾眼仕女圖,又瞥了眼當下空無一人的店鋪,以及大門口,這才走到柜臺那邊,手腕翻轉,拍出三顆神仙錢在桌上,手掌覆蓋,推向老掌柜,老掌柜也跟著瞥了眼店鋪門口,在那男人抬手的瞬間,老人迅速跟著以手掌蓋住,攏到自己身邊,翹起手掌,確定無誤是貨真價實的三顆小暑錢后,抓在手心,收入袖中,抬頭笑道:“這次是我看走眼了,你這小子可以啊,有點本事,能夠讓練就一雙火眼金睛的我都看岔了。”
男人無奈一笑,“那我可就去那邊,挑選三件順眼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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