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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一章 學劍-《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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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陳平安需要經常飲酒,酒水里邊,大有學問。

    一旁齊狩看得有些樂呵,真是為難這位打腫臉充胖子的二掌柜了,可別大魚沒咬鉤,持竿人自己先扛不住。

    只不過臉色微白的年輕人,眼神愈發明亮,撇開支撐飛劍長久殺妖有些勉強不提,只說陳平安的那份堅韌,以及處理許多細節的取巧選擇,還是讓齊狩有些刮目相看,雙方雖是差點換命的對手,齊狩倒也不會小肚雞腸到希望陳平安在城頭這邊,一傷再傷,最終傷了大道根本。

    所以齊狩以心聲開口說道:“你要是不介意,可以故意放一群畜生闖過四劍戰場,由著他們靠近城頭些,我剛好祭出飛劍跳珠,收割一撥戰功。不然長久以往,你根本守不住戰場。”

    陳平安如今才是二境修士,連那心聲漣漪都已無法施展,只能靠著聚音成線的武夫手段,與齊狩說道:“好意心領,暫時不用,我得再慘一些,才有機會釣上大魚,在那之后,你就算不開口,我也會請你幫忙。”

    白白浪費一兩顆水丹,甚至是連累四座關鍵竅穴雪上加霜,使得自己出劍愈難,但是只要能夠成功釣上一條上五境妖族,就是大賺。

    賬得這么算。

    皚皚洲女子劍仙謝松花,就如齊狩所猜測那般,的的確確,就是那種追求極端劍意的劍修,此生練劍,始終致力于一劍過后,天清地明。

    謝松花很實在,老大劍仙挑選了她作為幫著陳平安的抄網人之后,謝松花與陳平安有過一場開誠布公的談心,女子劍仙開門見山,直言不諱,說她來劍氣長城,只是爭取拿一兩頭大妖祭劍而已,事成之后,得了好處與名望,就會立即返回皚皚洲。

    陳平安反而安心幾分。

    齊狩笑問道:“為何不是請那盟友劍仙謝松花幫忙?”

    陳平安說道:“欠一位劍仙的人情,不敢不還,還多還少,更是天大的難題,但是欠你的人情,比較容易還。這場大戰注定長久,我們之間,到最后誰欠誰的人情,現在還不好說。”

    齊狩覺得這家伙還是一如既往的讓人厭煩,沉默片刻,算是默認答應了陳平安,然后好奇問道:“這會兒你的艱難處境,真假各占幾分?”

    陳平安笑道:“我說什么你都不會信,還問什么。”

    齊狩故作無奈道:“我這不是閑著也是閑著,身為元嬰劍修,暫時無敵手,寂寞啊。”

    陳平安笑呵呵道:“我能夠讓一位元嬰劍修和一位劍仙當門神,更寂寞。”

    齊狩豎起一根中指。

    陳平安又抽空喝了一口酒,酒壺是那自家店鋪的竹海洞天酒樣式,暗藏玄機。

    腰間那枚養劍葫內的酒水,融化了一顆水丹,不到危急時刻,不用飲此酒。范大澈時不時送來的一只酒壺,幫著補給靈氣,暫時無憂。至于十五方寸物當中的幾顆貴重丹藥,更有針對性,主要是應對山祠、木宅兩處竅穴靈氣趨于枯竭的狀況。

    戰場之上,千奇百怪。

    突兀便有云海覆蓋住戰場方圓百里,從城頭遠處眺望而去,有一粒光亮驟然而起,破開云海,帶起一抹光線,再次墜入云海,落在大地上,如雷震動。

    有那妖族修士,鬼祟躲過第一座劍仙劍陣之后,驀然現出真身,無一例外,渾身披掛銀色甲胄,帶頭前沖,能夠彈飛數位地仙劍修的飛劍,在被某位劍仙盯上,斃命之前,試圖打造出一座不會矗立在戰場上、反而是往地底深處而去的符陣。

    大妖重光親自率領的移山眾妖,依舊現出一具具巨大真身,在孜孜不倦地丟擲山峰,如同浩然天下世俗沙場上的一架架投石車。

    還有那御風而停在極高處的不知名大妖,手持一只晶瑩剔透的白玉瓶,瓶口傾瀉,向下指向劍氣長城的城頭,便有一條江河傾瀉而出,大水如白練,卻不落地,與劍氣長城的劍氣洪流對撞在一起。

    會有一頭在地底深處隱秘潛行的大妖,驀然破土而出,現出數百丈真身,如蛟似蛇,試圖一口氣攪爛諸多中五境劍修的本命飛劍,卻被城頭上一位大劍仙李退密瞬間察覺,一劍將其擊退,巨大身軀重新沒入大地,試圖撤出戰場,飛劍追殺,大地翻搖,地下劍光之盛,哪怕隔著厚重土地,依舊可見一道道璀璨劍光。

    還有那四處流竄的妖族修士,躲過了劍仙飛劍大陣之后,置身于第二座劍陣當中的前方,驀然丟出好似一把砂礫,結果戰場之上,瞬間出現數百位枯骨披甲的高大傀儡,以巨大身軀去捕捉本命飛劍,一旦有飛劍落入其中,便當場炸裂開來,由于位于兩座劍陣的邊緣地帶,白骨與甲胄轟然四濺,地仙劍修興許只是傷了飛劍劍鋒,可是許多中五境劍修的本命飛劍,劍身就要被直接擊穿,甚至是直接砸碎。

    當真正身處戰場,有些劍修,便會渾然忘記光陰長河的流逝,或者是那另外一個極端,戰戰兢兢,度日如年。

    日夜交替。

    劍氣長城無比熟悉的蠻荒天下三輪月,似乎越來越明亮,仿佛月光越來越往戰場這邊靠攏,尤其青睞劍氣長城了。

    齊狩看了眼陳平安,提醒道:“小心釣魚不成,反被耗死,再這么下去,你就只能收劍一次了。”

    如果只是尋常的出劍阻敵,陳平安的心神損耗,絕不至于如此之大。

    這需要陳平安一直心弦緊繃,以防不測,畢竟不知藏在何處、更不知何時會出手的某頭大妖,一旦陰險些,不求殺人,只求擊毀陳平安的四把飛劍,這對于陳平安而言,同樣無異于重創。

    陳平安提起養劍葫,喝了一大口酒,悄然說道:“所以雙方比的就是耐心和演技,如果對方這都不敢賭大贏大,真把我逼急了,干脆收了飛劍,喊人來替補上陣。大不了不當這個誘餌。”

    戰場之上,到處是殘缺不全的游蕩魂魄,不斷被劍光攪碎,那是另一種哀鴻遍野的慘況。

    無形之中,隨著尸骸一次次堆積如山,又一次次被劍仙出劍打得大地低沉,粉碎千百里戰場,不至于任由蠻荒天下陣師穩固土地,隨意疊高戰場,只是那份血腥氣與妖族事后凝聚而成的戾氣,終究是越來越濃郁,哪怕還有劍仙與本命飛劍,早有應對之策,以飛劍的獨門神通,游蕩在戰場之上,盡量洗涮那份殘虐氣息,隨著時間的不斷推移,依舊是難以阻擋某種大勢的凝聚,這使得劍修原本看待戰場的清晰視線,逐漸模糊起來。

    這就是在爭天時。

    反觀蠻荒天下的妖族大軍,沖鋒陷陣,愈發失去理智,更加不懼死,甚至有越來越多的妖族修士,在它們第一步踩在戰場上,就已經有了更加純粹的死志。

    所謂的慷慨赴死,不獨是劍氣長城的劍修。

    于是那位坐鎮天幕的道家圣人,便從手中那柄雪白麈尾當中拔出一絲,丟向大地,戰場之上,毫無征兆地下了一場滂沱大雨,氣象清新。

    立即有一位高坐云海的大妖,好似一位浩然天下的大家閨秀,姿容絕美,雙手手腕上各戴有兩枚玉鐲子,一白一黑,內里光華流轉的兩枚鐲子,并不緊貼肌膚,巧妙懸浮,身上有五彩絲帶緩緩飄搖,一頭飄蕩青絲,同樣被一連串金色圓環看似箍住,實則懸空旋轉。

    她從袖中摸出一只古老卷軸,輕輕抖開,繪畫有一條條連綿山脈,大山攢擁,流水鏘然,好似是以仙人神通將山水遷徙、拘押在了畫卷當中,而不是簡簡單單的落筆繪畫而成。

    這位身穿丹霞法袍的大妖,笑意盈盈,再取出一方印章,呵了一口本元真氣在印文上,在畫卷上輕輕鈐印下去,印文綻放出霞光萬丈,但是那幅原本青綠山水風格的畫卷,逐漸暗淡起來。

    她將那幅畫卷輕輕一推,除了鈐印朱文,留在原地,整幅畫卷瞬間在原地消失。

    戰場之空,卻出現了一幅長達千里、寬達百里的恢弘畫卷,不但如此,畫卷靈氣鋪散開來,試圖攔截住那場滂沱大雨。

    大雨砸在青綠山水畫卷上。

    戰場之上,再無一滴雨水落地。

    但是畫卷所繪蠻荒天下的真正山脈處,下起了一場靈氣盎然的雨水。

    老道人拂塵一揮,打碎畫卷,畫卷重新凝聚而成,所以先前一絲麈尾所化雨水,又落在了戰場上,然后又被畫卷阻絕,再被老道人以拂塵砸碎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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