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八十二章 下了場大雪-《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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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尚真早有腹稿,神色自若,笑著解釋自己只是與周肥同名,事實上,自己與春潮宮周賊有不共戴天之仇,故意化名周肥,就是想要將其釣出,才好與之拼命廝殺,此仇不報誓不為人。看著那個面容悲苦卻眼神堅毅的青衫男人,涉世不深的女子便信了。一旁大髯豪俠卻是微微皺眉,碰到仙人跳了?
姜尚真祭出一條符舟,載著他們一起去往陳平安指出的水井地址,麥青趴著伸手揉碎舟邊白云,看似漫不經心詢問一句,外界像陳劍仙那樣的修道之人多不多?姜尚真像我這樣的山上半桶水,別說天才,地材都算不上,外邊茫茫多,但是像陳劍仙這樣的風流人物,極少極少。麥青不動聲色,卻是心中腹誹不已,看看,男人的話騙人的鬼唉。
許嬌切坐姿端正,以心聲說道:「晚輩能否冒昧問一句,姜劍仙是怎么進入落魄山當首席供奉的?」
姜尚真頭皮發麻,很想
反問一句姑娘你是怎么變成這副德行的,嘴上給了個敷衍答案,「我與陳山主屬于一見如故。」
到了那座不起眼的鄉野枯井旁,井口上邊懸停有一片蒼翠欲滴的梧桐葉。
哥舒隴上摘下酒壺,喝了一口酒,身世飄零,確有落葉飄若墜樓人之感。
姜尚真收起符舟,率先跳入井內,無需姜尚真提醒,許嬌切便瞇起眼,屏氣凝神,明擺著是她來殿后了。
哥舒隴上別好酒壺,毫不猶豫便縱身一躍,目眩神搖,如墜一處太虛境地,視野所及皆是風馳電掣的七彩流螢,只是多看了片刻,身體底子其實不差的劍修,就開始嘔吐,只覺得嘔出了苦膽汁水,等到雙腳落地,漢子身形搖搖欲墜,卻看到那個滿臉憋屈的周肥已經解開了發髻,正在擦拭頭上的污漬,哥舒隴上尷尬一笑,周肥笑了笑,然后大髯豪俠就被當頭一擊,被砸得兩眼冒金星,當場趴地不起,坐在他身上的女子慌忙站起身,剛想要道歉幾句,才開口便是一個彎腰,哥舒隴上不愧是久經沙場的武將,一個嫻熟翻滾,就躲掉了那些「暗器」,姜尚真便覺得有些遺憾。許嬌切飄然落地,伸手輕輕拍打麥青的后背。
大泉京師,蜃景城到了。
在此守著小院水井的,是個有家室的火居道士,曾經是去往藕花福地歷練的謫仙人,被老觀主摔出觀道觀后,得了一道法旨,在此看門,老觀主讓他什么都不用管,只需在此候著,但如果被從井口跑出來的人隨手做掉,也別怨天尤人,要怪就怪自己的命不好。至于哪天可以恢復自由身,且等著,時機一到便會知道。
既然閑著也是閑著,這位面如冠玉的青年道士就在這邊娶妻生子了,順道還納了幾房妾,娶妻娶賢,納妾納色,她們關系融洽,姐妹相稱,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雨天打架,雪天也打架,不愧是專修房中術的道士,沒輸過,既然床笫和睦,雨露均沾,家宅妻妾們自然就不用爭寵了。
青年道士手把拂塵,小心翼翼站在檐下那邊不敢靠近水井,疑惑道:「可是姜老宗主?」
姜尚真笑道:「怎么認得我的?」
駐顏有術的道士欲言又止,師門內曾有一位長輩女冠,就遭了姜賊的毒手,當年返回山門后,情傷極重,傳聞她經常畫一幅負心人的畫像,丟入火盆,將那姜賊燒成灰燼猶不解氣,就再畫一幅,讓婢女將畫卷丟入共用的茅廁糞坑,道士年輕那會兒,某次蹲茅廁,無意間低頭那么一看,差點被嚇出心理陰影。
道士不敢實話實說,悻悻然道:「晚輩劉愻,道號玉山,出身野鶴山的玉簍觀,對姜老宗主很是仰慕。」
姜尚真趕忙護在兩位女子身前,故作驚訝道:「你就是劉玉山,那你是個大色胚啊?」
被惡人先告狀的劉愻倍感無奈道:「晚輩只是修行黃老赤篆的旁門左道,這般上乘房中術,床笫之上即是道場,并無邪Yin-心,男女合氣,陰陽互補,相信姜老宗主是可以理解的。」
姜尚真冷哼幾聲,一本正經道:「怎么就可以理解了,不太理解,更不接受!」
劉愻便轉移話題,「姜老宗主接下來是怎么個安排,晚輩有無略盡綿薄之力的機會?」
除了讓自己帶路,偷偷潛入皇宮去皇帝陛下的那張龍床,之外諸事皆宜,都是好說的。
畢竟一位出身正統的元嬰境道士,在如今的大泉王朝和桐葉洲,說話還算有些分量。
姜尚真問道:「通過這口水井能不能重返藕花福地?」
劉愻搖頭道:「我試過了,肯定不能。」
姜尚真環顧四周,大雨小歇,再抬頭看了眼天幕,雨過天青,碧空如洗。
姜尚真也怕這個聲名狼藉的下流胚子,嚇壞了兩位黃花大閨女,重新祭出了符舟,直奔云
巖國魚鱗渡,去找溫煜轉交書信。
等到那艘符舟穿過云海,遠去再遠去,劉愻始終站在原地,過了許久,才輕輕呸了一聲,什么東西,狗姜賊,還有臉倒打一耙,說我是色胚。
就在劉愻就要轉身之際,一片柳葉出現在庭院內,跟醉鬼似的,晃悠悠來到劉愻跟前,最終就那么停在他的眉心處。
「野鶴無糧天地寬,道友何必學那文人惺惺作態,同行相輕?」
姜賊的嗓音回蕩在劉愻耳畔,「你傷我的心,我可就要傷你的大道了。」
劉愻趕忙稽首賠罪不已。
去往云巖國的路途中,又是一場大雨好似如約而至,姜尚真估摸著就是連下三天休歇一天的意思了,循環三次,就算結束?
姜尚真對于這場三教祖師的散道,是沒有任何奢望的,事不關己,看看就行了。畢竟姜尚真對三教學問根祇,談不上認可。
天雨雖寬,與我無緣。
錯過這樁天大的機緣,悔恨談不上,不符合姜尚真的心性,可要說全無遺憾,那叫自欺欺人,早知道就多讀幾本道教典籍了。
姜尚真現在比較好奇,陳平安能否在這樁雨下過程中得到些什么,總不好當面詢問山主,怕畫蛇添足,就在崔東山那邊問了一嘴,結果崔東山的反應很古怪,說先生為了閉關破境,走了極端,只有兩種情況,要么融會貫通,熔鑄一爐,能夠獲利極大,要么相互抵消,消磨殆盡,一無所有,斷沒有中間結果的第三種可能性了。
無云自雨,天地晦暗,符舟就像一條懸空游魚,哥舒隴上和麥青都開了眼界,符舟就像撐開了一把無形的大油紙傘。
悠悠千載之下,人間多少惆悵客。
天若有情,風動心動,落雨落淚。
姜尚真拿出一壺酒水和幾只瓷杯,許嬌切說自己從不飲酒,怕誤事,哥舒隴上是一天不喝酒就像丟了半條命的酒鬼,當然不會跟這個跟春潮宮周Yin賊有生死大仇的周肥兄弟客氣,接過了那只仿花神杯,姜尚真幫忙倒滿了一杯仙釀,大髯漢子仰頭一飲而盡,嫌棄不過癮,就與周肥干脆討要了一壇酒,自飲自酌,大聲叫好,將那酒壇放在腳邊,一手持杯,一手擊欄高歌。麥青這輩子還沒喝過酒呢,她只是覺得既然離家出走闖蕩江湖了,若是酒都不喝,就有點不像話了,結果她不知輕重,灌了一大口,把女子給嗆得不行,瞬間滿臉煞紅,第二次就只敢小小抿了口酒,結果就喝出滋味來了,姜尚真笑著贊嘆一句,青青姑娘真是天生的江湖兒女。
姜尚真從袖中摸出一摞造假關牒,發給哥舒隴上和麥青各兩本,解釋道:「在這邊游歷山河,同樣需要通關文牒。以往練氣士在外,不必如此講究,走南闖北百無禁忌,不過如今桐葉洲管得很嚴,修士若無個正經身份,很容易去書院喝茶讀書的。你們關牒上邊的名字,我就自作主張幫你們寫上真名了,余下那本,你們以后想好了化名再自行填補,放心,兩本關牒上邊,這些各國官府、關隘的鈐印,貨真價實。」
麥青翻開那本關牒,攤開就是一長串折頁,她欣賞著那些不同字體、風格的官印,贊嘆道:「琳瑯滿目,好看極了。」
女子下定決心,她以后要集齊一百枚通關鈐印。
哥舒隴上笑道:「姜老宗主真是老江湖。」
姜尚真聞弦知雅意,笑道:「我真名姜尚真,曾經在一個門派里坐過頭把交椅,在桐葉洲還算有點名氣,沒奈何當家三年討狗嫌,始終無法服眾,我就識趣卸任了,讓給了更合適的人當家做主,所以才會被那個看守水井的火居道士稱呼為「老宗主」,玉山道友這是拐彎抹角在罵人呢。同舟共濟,便是緣分,你們以后喊我姜道友,姜兄,姜大哥,都可以隨意。」
姜尚真轉移視線,
笑問道:「許姑娘,這趟桐葉洲之行,還是用許嬌切這個本名?」
許嬌切嫣然笑道:「要學隱官大人,行走天下常換化名,就用羅紈好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鐘情于「羅紈」這個名字,念頭生發,自然而然,宛如岸邊散步賞景人,驀然瞧見一尾魚躍出水面。
每每提起隱官大人,女修眼中都是仰慕。
姜尚真遞過去一本關牒,微笑道:「羅紈,是個很熨帖的好名字。」材質精美,經緯縱橫。羅紈之盛艷冶極矣。編織者的手藝,堪稱巧奪天工。
姜尚真以心聲問道:「許姑娘,陳山主跟你說過這趟云巖國之行的內幕了?」
韓玉樹的仙蛻就在姜尚真手上,在蠻荒天下那邊用過兩次,落在旁人眼中,就是驚鴻一瞥。
羅紈點頭道:「隱官大人讓我偽裝成那個姓韓的仙人,走一趟天目書院自證清白,必須跟溫山長演好一場戲,爭取給三山福地吃一顆定心丸。」
姜尚真意態慵懶,斜靠船欄,雙指捏住酒壺脖處,輕輕搖晃,沒來由感嘆一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大泉王朝的蜃景城,除了琉璃境界的大雪勝景,是桐葉洲山上山下公認的絕美景象,還有牡丹十萬株,繁麗天下無。
劉愻住處,又有客來。
白衣少年郎,眉心有痣,頭別一枚青玉發簪,身邊一個儒衫青年,則頭別一根白玉簪。
兩支玉簪都是他們先生所贈,精心雕琢而成。各有八字蠅頭小楷的銘文。
崔東山這邊是「朱欄玉楮,新若未觸」。
曹晴朗那邊是「望之儼然,即之也溫」。
既然已經被先生親自揪出了那個隱藏極深的蕭形,福地那邊就算真正太平了,崔東山已經跟福地內的那些練氣士談妥了價格。
十之八九,都愿意帶著同門弟子、家眷仙裔們重返故鄉桐葉洲,至于選擇留下的一二,倒不是說他們不想返回故土,而是崔東山打開了一部分陣法禁制,讓他們親身領教了一下何謂上等福地的靈氣充沛。結果就是,離開的,留下的,都得給錢。
手頭錢不夠的,先欠著,以后慢慢還就是了,到了桐葉洲的,青萍劍宗保證在百年之內不催債,利息又不高,不必著急還清。
價格按照人頭算,有一個算一個,當下境界高的,與門派話事人血緣親近的,價格就高,還有那些大道可期、根骨好的嫡傳弟子,若是錢收得少了,價格定得低了,豈不是等于看不起你們的未來成就?你們這撥天之驕子能忍受這種侮辱?
至于那撥凡俗夫子的逃難流民,就不談錢了。崔東山要是敢昧著良心開這個口,都要擔心被先生打斷腿。
崔東山做事情還是雷厲風行,既然蓮藕福地和大泉王朝之間,憑空多出了這條通道,那就別浪費了,在這件事上,他跟先生都是一般想法,老觀主絕對不會長久留下這條道路,指不定什么就會收走。趁著小陌如今就在老觀主身邊敘舊,趕緊讓蓮藕福地內的外鄉練氣士都盡早離開,如此一來,搬傘一事,就輕松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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