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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四章 但為君故,無所不拋-《山河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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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州邊軍的大旗次日重新“林”字飄揚。

    在那重新?lián)P起的大旗之下,林擎斬了司空懷和朝廷監(jiān)軍。

    沒有請旨,也沒有理會那兩人的痛哭流涕或者威脅告饒。一聲炮響,人頭落地,萬軍歡呼。

    昨夜營嘯,就算林擎來得及時,還是死傷上百,這不是死于敵手,而是死于同袍,叫人難以接受。

    也因此,在這一霎,將士們對朝廷的憤怒抵達巔峰,就在那兩人人頭落地那一霎,便有人大聲叫:“大帥,我們反了吧!”

    有人喊:“殿下,我們愿擁您為帝!您才該是皇朝正統(tǒng)!”

    林擎的臉色卻不太好看,他剛剛得了徽州淪陷的消息,西番臨死反撲,已經(jīng)瘋了。

    這是一個桀驁狂野的國度,便是被打殘了也可能跳起來咬人一口的兇悍,何況它脫胎于游牧民族,全民皆兵,別的國家征兵很難,一次大戰(zhàn)大敗后數(shù)年不能恢復元氣,這個國家卻可以迅速征兵,迅速組建五十萬大軍,在這關(guān)鍵時期,想把自己的損失,從東堂身上找補回來。

    國內(nèi)活不下去的西番百姓,會很愿意成為士兵,去別國擄掠養(yǎng)活一家老小,他們善于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可以想見,徽州現(xiàn)在一定已經(jīng)成了人間地獄。

    他擺了擺手,呼聲立止。

    林擎只說了一句話。

    “徽州淪陷了?!?

    將士們的呼聲戛然而止。

    被裹成粽子的邱同猛然起身,然后發(fā)出了一聲嚎叫。

    叫聲凄厲,令人不忍卒聞。

    他在徽州鎮(zhèn)守多年,固若金湯,西番多年梭巡不敢一進,如今就因為那些人爭權(quán)奪利,那些王八蛋滿腹算計,生生將他調(diào)離,將徽州大營收縮,只留下數(shù)千軍士守城,因此將他守護了多年的徽州拱手讓人!

    邱同悲憤得眼眸血紅。

    燕綏終于也說話了。

    他緩緩道:“誰做皇帝,想打誰。這都是以后的事。現(xiàn)在徽州淪陷,下一步西番必定自徽州直下中原,世家必定四處起事以呼應,東堂將四面戰(zhàn)火,八方無措,滅國須臾之間。你我皆將成亡國之奴,現(xiàn)在爭誰做皇帝,難道是搶著將來誰獻俘投降行牽羊禮嗎?”

    萬軍啞然。

    牽羊禮是西番禮,用來對戰(zhàn)敗國進行侮辱,戰(zhàn)敗國國君攜皇親貴族,赤身披羊皮以鐵鏈圈住跪爬行走,以示臣服,為奴為畜。

    這是人所不能忍之奇恥大辱。

    想一想都渾身戰(zhàn)栗。

    文臻正在看一封信報,此時慢慢將信報揉碎在掌心,平息了一下情緒,才道:“西番占領(lǐng)徽州后,下令屠城三日,三日內(nèi),無數(shù)民居被搶掠,無數(shù)房屋被燒毀,無數(shù)老幼死于鐵蹄長刀之下,無數(shù)婦女被……奸淫。那都是我們的長輩、兄弟、親友、姐妹?!?

    她閉上眼,眼前燃燒的城池,哭嚎的百姓,堆成山高號稱京觀的尸首,被撕破衣服輪流侮辱最后投入深井的婦人……城中水源無法飲用,因為飄滿了尸首和鮮血以及燃燒的焦灰,嬰孩在尸堆中哭號,徒勞地扒著母親已經(jīng)冷卻的身體,想要再喝一口奶,卻被冰冷的長刀挑起。

    無數(shù)惡魔的狂笑響徹城池。

    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里潼關(guān)路。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邊軍沉默了一陣后,忽然爆發(fā)出一陣更響亮的呼喊。

    “揍西番!揍他娘的!”

    “不管怎樣,東堂是我們的!”

    林擎微笑,一邊微笑一邊搖頭,輕輕罵一聲傻逼,也不知道在罵誰。

    燕綏面無表情,顯然這在他意料之中。

    文臻眼底晶瑩,想著這終究是一群最可愛的人,雖然他們蒙冤,受屈,憤懣,壓抑,但是家國大義,百姓疆土,便如烈火燃燒于心中。

    永不熄滅。

    她輕輕嘆一口氣。

    只是這些年輕的,熱血的,可愛的人,并不清楚,他們所要面臨的,將是一場注定的硬仗?;罩荼揪褪擒姵牵瑑Υ嬷罅康奈镔Y,如今已入西番之手,西番在此輕松一戰(zhàn)中沒有損失,還獲得了充足的補給。反觀己方,人數(shù)居于弱勢不是問題,但是物資損失近半,朝廷在爭權(quán)奪利,今冬補給還沒到,更不要說后期糧草能否按時運送?自己和燕綏雖然帶來了七萬精兵,但是個人養(yǎng)兵何其難,備足這七萬精兵的裝備已經(jīng)窮盡所有人力量,后續(xù)想要支撐大戰(zhàn),也是捉襟見肘,無法再顧及那三十萬邊軍。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便是再兵精力強,沒有糧草,武器不夠,都將步履維艱。

    她還隱隱擔心湖州,湖州軍被調(diào)走換防,但是換防的軍隊不知道有沒有到,派去的三萬軍因為不能明目張膽趕路,需要在山野間繞路潛行,還帶著一些輜重,就注定行路不會太快,也不知道有沒有趕到湖州,如果都沒到,湖州現(xiàn)在就是空城,萬一世家知道西番攻陷徽州,同時起事,唐家很快就能下湖州,直插東堂心臟……那后果太可怕了。

    想到這里,她不禁回頭看燕綏,正好燕綏看過來,兩個聰明人目光一碰,便明白了彼此的心思,片刻后燕綏緩緩撫了撫她的發(fā)。

    “去吧,一路小心?!?

    文臻嗯了一聲,抱住了他的腰,靠在他胸膛上,靜靜聽他的心跳。

    她要回去了。

    燕綏幫她留住了朝中職位,大司空還不肯致仕留在朝中,她得回去,請大司空和李相斡旋,謀一個中樞職位,監(jiān)督著朝政,監(jiān)督著那些居心叵測的人,監(jiān)督著朝廷在這關(guān)鍵時期,把該撥的兵馬,該調(diào)的糧草,該籌集的資源,都做到位。并盡力遏制世家。

    而燕綏必須留下,七萬兵畢竟不是林擎的人,文臻的兵除了文臻也只認同他,只有他在,才能更好地調(diào)配資源,融合兩軍,和林擎一起,攔住西番。

    分離迫在眉睫。

    “蘭旖教我的心法,我又教給了中文他們,雖然他們的內(nèi)功不如我的流轉(zhuǎn)如意更適合你,也不如蘭旖的和你對沖更有效果,但畢竟和你源自一門,也有加成的好處,你就答應我一件事,只用你聰明的腦袋,不用親自沖鋒陷陣,好不好?”

    燕綏懶洋洋地捏了捏她的耳骨,道:“我只對一種沖鋒陷陣感興趣?!?

    文臻呵呵一聲,掐了掐動不動就開車的老司機的胳膊,抬頭看他,下頜到脖頸線條精致優(yōu)美,頸側(cè)靠近肩膀處,冷白的皮膚上有一點殷紅小痣,她以前竟從未發(fā)覺過,此刻看著覺得銷魂又招眼,忍不住親親那小痣,燕綏卻像是被觸及了什么開關(guān),手隱蔽地便往她腰上去了,文臻啪地打下了他的手,這還是萬軍之前呢!

    真是個騷得不行的男人。

    “回吧,也好照看著隨便兒不要作妖。”燕綏在她耳邊笑,“你放心,我必攔住西番,不讓胡馬過關(guān)山?!?

    “我只要你好好的。為了讓你好好的,我也定會守住那朝堂,不讓那群妖怪作妖?!蔽恼槟碇囊陆?,“記住,我和隨便兒,在天京,等你回來?!?

    ……

    香宮里,隨便兒打了個噴嚏。

    “誰在念叨我呢?”小子喃喃自語,“我那戀奸情熱的爹娘嗎?”

    德妃坐在榻上,吹出一口煙云,哈哈一笑。

    門忽然又被敲響,隨便兒開門出去,和外頭張嬤嬤談了半晌,過了一陣回來,小臉陰沉沉的。

    德妃慢慢坐起身。

    “奶啊,好像有點不對勁。”隨便兒輕聲道,“張嬤嬤說太后看上了我,要調(diào)我去慈仁宮近身伺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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