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寶寶眉頭盡力舒展，默默聽著。

    “她說她媽媽死于車禍，是不是？確實也算是車禍。和車禍一樣，整個人都碎爛成一團......當年張玉林他們也是這么給她洗腦的。連她自己都真的信了.....她不可能和你說真話的.......只有我和你說的，才是真的。”

    “你親眼看到了？”歐寶寶毫無感情的問。

    安安笑了下，“對啊，我當時就坐在我的搖搖車里，喝著奶，我都看到了......因為是我爸爸動的手。我還拍手叫好了呢......你知道嘛？我其實太小，記憶很模糊很模糊，但是，我不停的翻證詞看記錄，然后，我就都能想起來了......你說稀奇不稀奇？就好像原本模糊的東西，都有了新的畫面.......”

    “我爸爸是被安東打死的。我媽媽是被同伙打死的。然后，安東救了我，讓安是誠把我抱出去......”安安聲音變得尖銳起來，“你看看，命運對我的惡意，真的很大。我能說我都記得嗎？花向晚都不敢，我更不敢了。所以，我才能安享安東留下的一切。你是不是覺得，我就是在享受這一切？”

    安安突然大喊了一聲，然后好像推到了什么東西，嘩啦啦一身響聲，“我好像一條狗一樣，必須汪汪叫，必須感恩戴德，必須服從指揮，每次張玉林他們回憶安東，我都要被拉出來，狗一樣的，按照他們的想法，哭著叫幾聲......我時時刻刻都要做到最好，不然，就是血脈骯臟.......”

    “我多希望我也死在了那場爆炸里，或者，我真的就是安東的女兒......可我不是，你才是......我生下來，就好像是你的一條狗，我要為你服務。我為什么被扔到國外，因為他們擔心你長大了回到國外留學，他們不方便就近照顧你，我就成了你的狗......”

    安安忽然聲音低下來，“我以為我起碼是條名犬，誰知道，我連狗都不如，就因為小小欺負了你一下，我就被當成垃圾扔了。想做狗都做不成了.......我現(xiàn)在也不敢在求你，讓我做條狗，我只想，在國內(nèi)，做個垃圾......你只要讓我回去，我就把遺書給你。”

    歐寶寶很想說，你錯了，花向晚其實都記得，她也都告訴了我......而她說的，和你說的，大有出入。而我選擇相信花向晚。

    只因為，她比你堅強。

    同樣是都記得很小時候經(jīng)歷過的恐怖事情，花向晚卻能堅持二十年，為了親口告訴她真相，為了親口和她道歉，死守秘密。安安也是在死守，卻并不是為了別人，只是為了她自己。她怕她說了她記得，就會被嫌棄厭惡。這種心理，歐寶寶也不是不能理解，也算是人之常情，但與花向晚相比，高下立見.......

    人只有在舍棄自身的情況下，做出的選擇，才是最艱難的。

    但歐寶寶也不會覺得安安卑鄙什么的，她只是做了一個很正常普通的選擇——利己。安安希望繼續(xù)做安東的養(yǎng)女，享受一切好的照顧和待遇，可她又打從心底仇視這一切，因為她的救命恩人就是她的殺父仇人。她比花向晚更加隱忍壓抑，卻沒有花向晚那么剛烈勇敢。

    更從她言語里，對于他人，他人生命的輕視，都讓歐寶寶對她整個人，都沒有一絲正面的好感。她對花向晚也不算是好感，但是她也愿意保護住花向晚，可安安，歐寶寶完全不愿意。

    “原來，我爸爸沒有親自救了你，只是，錯以為你也是和花向晚一樣，被綁架的孩子，然后打死了你爸爸......是安是誠把你曝出現(xiàn)場的......”歐寶寶忽然很高興，“幸好啊.......不是他親自抱你出來，不然，我真是要氣死了.......”

    無論安安的選擇，在她自己的立場看來，多么的情有可原，可就跟安是誠張小江等人一樣，歐寶寶都是難以寬容的。

    “你嫉妒花向晚吧.......你嫉妒我，但你更加嫉妒花向晚.......她是被我爸爸親自抱出來救下的，她享受著救助所保姆阿姨們的關愛，還有人費盡心機的編造謊言安撫她的童年，她還一直都活在張玉林他們的保護之中，她被那么多人愛著......”

    歐寶寶直接戳中了安安心底最隱秘的想法，“你是不是，在想起當年之事的時候，還幻想過花向晚也被一起打死了呢？你是不是還幻想過，如果你父母沒死，你現(xiàn)在又是什么樣子呢？你還幻想過，如果你是我，你又會是什么樣子......你也幻想過，如果你是花向晚，你又會怎么選擇......”

    “我這人，從來不會以這樣大的惡意去設想一個人。你是第一個了。也應該是最后一個。”

    歐寶寶無視安是誠等人的示意，繼續(xù)說，“你的人生之中，最大的惡意，不是你父母，不是我爸爸，不是花向晚，也不是其他人，而是你自己。你一直都不滿足于你現(xiàn)在擁有的，你永遠都在覬覦別人的人生........我雖然不懂心理學，但這應該和你總是覺得，你的人生是被虛構(gòu)的，是偷來的，有很大的關系.......”

    “覬覦他人的人生，可以讓你獲得巨大的快樂，可以釋放你的怨恨和無助。或者說，你知道你是罪人之后，你很自卑，這也是你覺得你的人生是虛構(gòu)的一個原因.......”

    歐寶寶笑了下，“多說無益，我也不想對你的人生有任何的建議。你這人，讓我都很不舒服。我是不會讓你回來的。安是誠他們?yōu)榱吮Ｗo你，把你送出去的苦心，你到現(xiàn)在都不能理解.......你難道真的以為，我會放過你？”

    “我確實是溫室里的小公主.......那么，你就該知道，一位公主，或者說，一位已經(jīng)登基的公主，會有多少手段.......你這種以自我為中心到了極點的人，做人都不及格，就別敗壞狗狗們的名聲了。”

    歐寶寶語氣很冷，“你盡可以撕掉遺書。隨意。我只想提醒你，別以為在國外，就能高枕無憂了。我之前不理睬你，是因為我什么都不知道......現(xiàn)在......你想查查看大歐集團在全世界范圍內(nèi)，有多少投資吧.......我會讓你嘗嘗，什么叫難有立足之地.........”

    掛了電話之后，歐寶寶看看時間，“文可人已經(jīng)等了很久了吧.......”

    安是誠還在震驚之中，“你......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