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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已經(jīng)是開春時節(jié)，但是潤州境內(nèi)曠野之中，卻依舊是一片人煙罕至的蕭條景象。

    而在道路與河渠交匯的一座邊無名木橋邊上，一場倉促遭遇的戰(zhàn)斗也已經(jīng)以一邊倒的形式結(jié)束了。身太平軍選鋒團的隊正李漢然，也是面無表情的松開一具被他通了個對穿的尸體，重新檢查自己身上濺血的裝具和服式來。

    然后他又把新鮮的血跡往臉上抹了幾把，這樣等到待會兒風(fēng)干之后，就更佳近似那些拼死殺出一條血路給討回來的官兵敗卒了。

    當(dāng)年朝廷發(fā)諸道兵赴援和遠戍安南的時候，其中也有一部分發(fā)自鎮(zhèn)海軍麾下的江東子弟；其中又有一部分因故被留在了當(dāng)?shù)厥叄F(xiàn)在又陰差陽錯的成了太平軍麾下的士卒了。李漢然正巧就是其中之一。

    因此，相比那些北地來的老卒或是嶺南出身子弟，他一口子地道的江東吳語和官軍慣用的口頭做派是做不得偽的；所以在他的出面應(yīng)付和招呼之下，不但騙過和誘殺了好幾波的官軍游騎和信使；就連大路上遭遇到的這股數(shù)十人的官軍，幾乎是猝不及防的也被他們靠近身邊，又暴起發(fā)難全數(shù)斬殺與當(dāng)場一個都沒能逃掉。

    看著前面橫七豎八倒了一地的尸首，他卻沒有絲毫惋惜或是動容的意思，哪怕這些可能是他名義上的同鄉(xiāng)，或是昔日的同袍身份。

    因為他早前已經(jīng)從偶遇海上逃難過來的同鄉(xiāng)那里得到了消息；他在為國戍邊與蠻人拼死拼活的多年時間內(nèi)，他老家的所在卻是遭受了災(zāi)荒，而朝廷的苛稅卻是不可減免而更甚有之；

    結(jié)果就是整村人餓死了大半，余皆逃亡而去。正所謂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就連名義上朝廷特令免徭、減賦的他家，也在如狼似虎的鄉(xiāng)紳和胥吏面前不得幸免；所以他已經(jīng)成為了有家不能回的一個孤魂野鬼了。

    然后他的心就徹底死了，渾渾噩噩的得過且過的每一天。直到遇到前來收復(fù)安南的義軍；才得以獲得重新回到家鄉(xiāng)的指望，又從那些話糙理不糙的道理當(dāng)中，慢慢的翻活過來。

    所以他在這兒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給在訴苦會上與自己同樣遭遇和類似經(jīng)歷的人們，拼殺出一個能讓后世子孫好活下去的朗朗乾坤所在。

    “李兄弟，真是做的好哇。。方才我都差點兒信了自個兒也是官軍呢”

    這時身為這只選鋒別遣隊的領(lǐng)頭，穿了一身氣派堂堂的山文甲還帶起了鑾篼的別將林銘，也走了過來拍著他的肩膀贊許道：

    “回頭我請你喝蔗頭燒和芋釀，包你管夠的。。吆喝了那么久，現(xiàn)在先拿這潤潤嗓子吧。。”

    然后又不由分說的給他遞過來一個開封的細陶罐頭，里頭赫然是是黃澄澄的桃肉；這在這開春時節(jié)的江南地方可是尤為稀罕的物件了；也就是太平軍的將官們和后陣的重傷員們，才有隔三差五的定量配給。

    “這。。就不用了吧，實在貴重。。”

    李漢然有些木訥和頓聲道。

    “貴重不貴重難道不是讓人吃的么”

    林銘卻是不以為然的按住他手道。

    “給你你就趕緊吃了，還得指望你繼續(xù)出聲替咱們打掩護下去，可不要關(guān)鍵時候啞了嗓子，那可真是多少果子罐頭都挽不回來了。。”

    李漢然這才不再言語而深有感觸的喝下一大口桃子水，剎那間充斥在味蕾間酸酸甜甜的滋味，又變成擴散到全身的舒坦和釋放，讓他仿若是又回到了兒時故鄉(xiāng)，那上樹摘青梅而吃得酸倒牙的往昔時光。

    “大伙趕緊輪番多吃喝一些，待會兒就不能攜帶更多的負累了。。”

    然后林銘頭才有些滿意的插起手，對四周已經(jīng)打掃好戰(zhàn)場，并且折來樹枝掩蓋在填溝尸體上的士卒們叫道

    “有什么覺得要緊的東西趕緊先集中埋了再說，下一刻起，我們就是身無長物的敗兵了。。”

    “千萬莫要因為亦是貪心、舍不得，而在官軍眼皮子下露了根底，害了自己還連累大伙兒身陷險境呢”

    而在重新整隊啟程過了這座木橋補救，在不經(jīng)意間的地平線遠方，蜿蜒而過的數(shù)條河流匯合所向，句容城的輪廓卻是隱隱然的出現(xiàn)在他們視野當(dāng)中了。

    然后，這一隊人開始三三兩兩的散落著拉開距離，而相互檢查起對方的形貌來；時不時還有人往自己身上撒塵土，將袍袖和褲腿在地上抹擦搓揉的皺巴巴，或是向?qū)Ψ揭录咨嫌眯〉短砩蠋椎绖澓邸?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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