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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風(fēng)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

    教課沒有黑板，寫起東西來很不方便，寧毅如今對教師事業(yè)有幾分熱愛之心，一邊寫一邊想自己應(yīng)該“發(fā)明”塊白板什么的，拿炭筆寫寫也比沙盤好用，他寫完之后一幫學(xué)生忙著抄在紙上。走出門外，蘇崇華迎了上來，沒什么表情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賢侄高才，對三國魏晉史竟有深入研究，方才那故事，想是取自陳壽的三國吧？”

    若是秦老在這，說不得要把寧毅罵上幾句，說他瞎掰胡謅，誤人子弟之類的。實際上真正的三國志哪有這么精彩，譬如草船借箭一節(jié)，其實是孫權(quán)開了船出門轉(zhuǎn)悠被箭射，船身的一邊被射的箭太多，差點傾覆，于是孫權(quán)下令將船掉頭，用另一邊去承受箭矢，才讓船身取得平衡揚長而去。寧毅只看過三國演義的電視劇什么的，蘇崇華也沒看過三國志，方才在后面將寧毅說的故事當(dāng)說書來聽的，聽得過癮，這時候過來贊他學(xué)識淵博，故事引人入勝。

    不過，贊幾句過后，卻也旁敲側(cè)擊地提點一番，不要對這幫學(xué)生這般客氣。如果寧毅此時已經(jīng)是個五六十歲的老學(xué)究，對方大抵不會說這些，只不過他眼下看起來只是二十出頭，嘴上沒幾根毛，便需得對這幫孩子嚴(yán)厲一點，方顯師道威嚴(yán)，顯然對于寧毅上《論語》課卻講三國是不滿意的，特別是講得這么生動，儼然茶樓說書。寧毅點頭受教，謙卑恭敬，轉(zhuǎn)過頭只當(dāng)沒聽過。

    隨后蘇崇華邀他在書院吃午飯。一般來說，普通的小門小戶每日都是吃兩頓，有的兩頓都吃不起，不過蘇家家底雄厚，還是多加了一頓午餐的，只是不正規(guī)，有時候也用糕點代替。寧毅婉拒掉對方的邀請，一路回家換了衣服，隨后拿給小嬋，預(yù)備洗凈之后送還秦老，掉河里的事情卻沒跟她說，免得她大驚小怪找一堆藥給自己吃。寧毅在書院上課這幾天，小嬋已經(jīng)不是隨時都跟著他了，上午空出來處理其它事情。

    到得下午，便又去秦淮河邊下棋。其實秦老也是個怪人，寧毅以前就覺得他多半當(dāng)過官，今天早上去到對方家里，就更加篤定這一認(rèn)知，那家中許多風(fēng)格擺設(shè)不可能是普通人能有的，再加上談吐與眼界，這樣的人，居然每天跑到河邊擺棋攤，倒也真是奇怪。

    今天過來的時候，早已有另一名老者在這里與秦老下棋了，老者姓康，與秦老年齡相仿，家境殷實，老太爺做派，出門穿得金碧輝煌，帶兩名小廝兩名丫鬟開道，這家伙樣子嚴(yán)厲，嘴巴也比較刻薄，不過棋力甚高。每次見到寧毅批評他的棋路“簡直下流”、“毫無君子之風(fēng)”、“豈可這般死纏爛打”、“小輩可惡”，一轉(zhuǎn)頭，便將這棋路吸收過來，稍稍修改之后與秦老大戰(zhàn)，其實秦老段數(shù)比他更高，將一種新思路吸收之后改得毫無煙火氣。

    寧毅來到這里也見過不少人，普通人、沒受過多少教育的孩子或是受過一些教育但仍舊思想僵化的人很多，要說迂腐也好敦厚也罷，眼界與思維方式的確沒有現(xiàn)代人那般靈活，但是到得高層，卻不比現(xiàn)代人差。例如秦老，口頭不說什么，心里卻是自然而然地在消化他覺得新奇的東西，思索其中的想法與原理，這姓康的老頭則是滿口禮義廉恥仁義道德，但真下起棋來仍是心狠手黑，萬事不拘，當(dāng)然，若非寧毅秦老這些人，或許也看不出他心狠的地方，他只是比秦老有差而已，比之普通人，仍舊是要高出許多的。

    秦老與幾名棋友最近時常研究寧毅的棋路，畢竟是突然看見這些新奇下法，還是有研究的價值的。寧毅對老人并沒有多少謙讓的想法，有時候不搭理康老的吹胡子瞪眼，有時候則與之說上幾句：“你這老頭說一套做一套，不是好人。”“這步棋你敢下下去，你下下去！下下去試試看！”平日里大抵沒什么小輩敢跟這康老頂嘴的，兩人在棋攤邊小小的吵上一場，秦老在旁邊笑上一陣，若是康老與之對局，他便說“立恒說得有道理啊”，若對手是寧毅，他便幫著一同聲討寧毅這手棋太不光明正大。

    不過即便吵起來，彼此惡意倒是沒什么的，康老最初的確是把寧毅當(dāng)做無知小輩來訓(xùn)，隨后便也明白過來這家伙的確是能作為對手的人，對方也是完全自然沒把自己擺在小輩的位置上。不管怎么樣，這康老過來之后總有一壺好茶帶來，他讓下人自己帶了茶具、帶茶葉、帶水，丫鬟便在旁邊茶攤的桌子上沖泡好。寧毅過去也不客氣，自己拿了一杯，搬張凳子坐到棋盤邊，片刻后喝一口茶：“喔，康老要輸了。”

    老頭正在心中算棋，眉毛一挑：“你這嘴上沒毛的小子知道什么輸贏，喝老夫的茶還敢說這種話……哼，老夫已有妙招……”

    他舉起手要落子，寧毅輕咳一聲，老人的手立刻停住，狐疑地看了幾眼又收回來。寧毅又喝一口茶：“這杯茶就值這么多了……嗯，這什么茶？”

    “孤陋寡聞的小子，真是暴殄天物，紫筍有聽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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