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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一八章 驚蟄(一)-《贅婿寧毅蘇檀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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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驚蟄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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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長功身上纏著繃帶,坐在椅子上,上首過來的,是軍中來看望他的兩名上司,一名胡堂,一名沈傕的,皆是捧日軍中高層。已經(jīng)說了一會兒話。

    “……如今,女真人戰(zhàn)線已退,城內(nèi)戍防之事,已可稍作休憩。薛兄弟所在位置雖然緊要,但此時可放心修養(yǎng)。不至于誤事?!?

    “……只需和談結(jié)束,大伙兒總算可以松一口氣,薛兄弟此次必居首功,可是場潑天的富貴啊。到時候。薛兄弟家中這些,可就都得換換嘍?!?

    “寒家小戶,都仗著諸位上官和兄弟抬愛,送來的東西,此時還未點(diǎn)算清楚呢。一場大戰(zhàn)。兄弟們尸骨未寒,想起此事,薛某心中過意不去。”薛長功有些虛弱地笑了笑。

    胡堂擺了擺手:“哎,話不是這樣說,我輩武人,功名自刀上取,褲腰帶上系著人頭。地下的兄弟沒有福分,僥幸活著的,該吃吃該喝喝,該享受的樂子。都得將它享受了。這話那幫讀書人聽了得罵我了,可軍中就是這樣,薛兄弟惦記手下弟兄,是好事,可是該享受的,你一分都別落。這樣啊,兄弟們也才好跟著你玩命?!?

    沈傕笑道:“此次若能活著,升官發(fā)財(cái),不在話下,到時候。薛兄弟,礬樓你得請,兄弟也一定到,哈哈……”

    他們說的自是正理。薛長功笑了笑,點(diǎn)頭稱是:“……只是,城外情況,如今究竟怎樣了?我臥床幾日,聽人說的些零零碎碎……和談終究不可全信,若我等士氣弱了。女真人再來,可是滔天大禍了……另外,聽說小種相公出了事,也不知道具體怎樣……”

    “西軍是爺們,跟咱們城外的那些人不同?!焙脫u了搖頭,“五丈嶺最后一戰(zhàn),小種相公身受重傷,親率將士沖擊宗望,最后梟首被殺,他手下不少騎兵親衛(wèi),本可逃離,然而為了救回小種相公尸身,連續(xù)五次沖陣,最后一次,僅余三十余人,全都身負(fù)重傷,人馬皆紅,終至全軍覆沒……老種相公也是硬氣,軍中據(jù)聞,小種相公揮軍而來,曾派人請京城出兵襲擾,后來大敗,也曾讓親兵求援,親兵進(jìn)得城來,老種相公便將他們扣下了……如今女真大營那邊,小種相公連同數(shù)百沖陣之人的頭顱,皆被懸于帳外,城外和談,此事為其中一項(xiàng)……”

    “聽有人說,小種相公奮戰(zhàn)直至戰(zhàn)死,猶然相信老種相公會領(lǐng)兵來救,戰(zhàn)陣之上,數(shù)次以此言鼓舞士氣??芍钡阶詈?,京內(nèi)五軍未動?!鄙騻嗟吐暤溃耙灿姓f法,小種相公對陣宗望后不及逃走,便已知曉此事結(jié)果,只是說些假話,騙騙眾人而已……”

    沈傕頓了頓:“小種相公死后,武瑞營揮軍而來,再之后,武勝武威等幾支軍隊(duì)都已過來,陳彥殊、方煉、林鶴棠等人麾下十余萬人推進(jìn)……其實(shí),若無西軍一擊,這和談,怕也不會如此之快的……”

    守城近一月,悲壯的事情,也早已見過許多,但此時說起這事,房間里依舊有些沉默。過得片刻,薛長功因?yàn)閭麆菘人粤藥茁?。胡堂笑了笑?

    “說起軍功來,夏村那幫人打退了郭藥師,如今又在城外與女真對峙,若是論功行賞,說不定是他們功勞最大。”

    沈傕壓低了聲音:“國朝治軍素來以文臣為首,我等在軍中,所受掣肘數(shù)不勝數(shù),到頭來,大伙兒打不過了,說是將士無能,我等武將,有口莫辯。秦紹謙……他是右相之子,行事自然不受束縛,故能大敗怨軍。這是好事,但……唉,總之,能勝總是好事……”

    “他們在城外也不好過?!焙眯Φ?,“夏村軍隊(duì),說是以武瑞營為首,實(shí)際上城外軍隊(duì)早被打散,如今一面與女真人對峙,一面在扯皮。那幾個指揮使,陳彥殊、方煉、林鶴棠,哪一個是省油的燈。聽說,他們陳兵城外,每天跑去武瑞營要人,上面要、下面也要,把原本他們的弟兄派出去游說。夏村的這幫人,多少是打出點(diǎn)骨頭來了,有他們做骨頭,打起來就不至于難看,大家手上沒人,都想借雞下蛋啊……”

    “我等眼下還未與城外接觸,待到女真人離開,怕是也會有些摩擦來往。薛兄弟帶的人是咱們捧日軍里的尖子,咱們對的是女真人正面,他們在城外周旋,打的是郭藥師,誰更難,還真是難說。到時候,咱們京里的隊(duì)伍,不仗勢欺人,軍功倒還罷了,但也不能墮了威風(fēng)啊……”

    “倒也不必太過擔(dān)心。他們在城外的麻煩,還沒完呢。有些時候,木秀于林不是好事,得利的啊。反倒是悶聲發(fā)大財(cái)?shù)娜恕?

    幾人說著城外的事情,倒也算不得什么幸災(zāi)樂禍,只是軍中為爭功,摩擦都是常事,彼此心中都有個準(zhǔn)備而已。

    對于普通百姓。打完了打勝了,就到此為止,對于他們,打完了,此后的許多事情也都是可以預(yù)見的。對那支打敗了郭藥師的隊(duì)伍,他們心中好奇,但畢竟還未曾見過,也不清楚到底是個什么樣子。如今想來,他們與女真人對峙,終究還是占了西軍搏命一擊的便宜。若真打起來,他們也必然是潰敗。只是面對著城外十幾萬人,郭藥師又走了,女真人就算能勝,見識過汴梁的抵抗后,意義也已經(jīng)不大,他們議論起這些事情,心中也就輕松一些。

    畢竟,真正的扯皮、內(nèi)幕,還是操之于那些大人物之手。他們要關(guān)心的,也只是能到手上的幾分利益而已。

    如此議論半晌,薛長功畢竟有傷,兩人告辭而去。也推拒了薛長功的相送。門外院落里望出去,是烏云籠罩的寒冬,仿佛印證著塵埃尚未落定的事實(shí)。

    回到后院,丫鬟倒是告訴他,師師姑娘過來了。

    臥室的房間里,師師拿了些名貴的藥材。過來看還躺在床上不能動的賀蕾兒,兩人低聲地說著話。這是休戰(zhàn)幾天之后,她的第二次過來。

    戰(zhàn)事停歇,和談開始。師師在傷兵營中的幫忙,也已經(jīng)告一段落,作為京城之中稍稍開始過氣的花魁,在軍中忙碌一段時間后,她的身形愈顯消瘦,但那一段的經(jīng)歷也給她積累起了更多的名氣,這幾天的時間,想必過得并不悠閑,以至于她的臉上,仍舊帶著些許的疲憊。

    縱然過氣,師師在礬樓中的地位與賀蕾兒之間仍舊是天地之隔,對于她過來看賀蕾兒的原因,薛長功并不清楚。眼下這一段還是武人吃香的時候,但即便如此,他薛長功也配不上這樣的花魁,因此他倒也不至于多想。待到師師出來,兩人互打了招呼,寒暄幾句。

    薛長功記起礬樓的名聲,忍不住向師師詢問了幾句和談的事情——幾個偏將、副將級別的人私下里的議論,還不可能看得透時局,但礬樓之中,接待各種大員,她們是會知道得更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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