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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公宅心仁厚，令人佩服，不過腸癰這東西……那是闌尾炎吧，得把腸子割掉一段就好了。”

    劉西瓜在紗幕后看他，好半晌，似乎是敷衍般的答道：“怎么割？”

    “切一刀，找到病變的闌尾……就是大概在這里的一段腸子，割掉，再縫起來……呃，差不多是這樣。具體的我也不清楚，但為了研究這個，可以考慮解剖一些正常人的尸體，跟得腸癰的人的腸子對比一下。”

    “立恒說的，發(fā)人深省。”少女轉(zhuǎn)過頭專心吃東西。

    “不失為一種研究事情的辦法，割開、對比、縫起來，不過消毒要好，然后呢……反正我又不是大夫，這是他們要研究的事情。”

    沒有星星、沒有月亮，天也未有大亮，坐在屋檐下交談的兩人明顯都沒怎么認(rèn)真，若是平時，寧毅說些東西少女多半會思考一陣，此時卻明顯有些無所謂。寧毅大概也不管對方信不信——恐怕就是因為篤定了對方不會信——在這里不負(fù)責(zé)任地說了一陣，倒也笑了起來：“他們怎么打我小報告的。”

    “說你信些歪門邪道，把手上的傷口縫起來，差點死了。”說起這個，劉西瓜似乎也笑起來，但這樣的感覺一瞬即逝。

    寧毅聳了聳肩，辯解道：“科學(xué)研究嘛，總會出錯的，失敗是成功之母。”

    天還未亮，不是討論正事的時候。劉西瓜已經(jīng)確認(rèn)寧立恒基本是個無趣之人，其余的一切大抵也可以以這個出發(fā)點來理解了，君子遠(yuǎn)庖廚什么的，他根本不在乎，至于那些出格的想法和做法，大抵也是出自對許多事情的不在乎。而劉西瓜現(xiàn)在也是要他的運籌能力而已，對于其他的方面，同樣的不怎么在意，兩人便也在這樣的模式下基本建立了相處方式，話可以亂說，只要雙方都清醒，事情不亂做就行。

    某種程度上，在劉西瓜的理解中，為上位者，基本也就是一種不擇手段毫無原則的事情。但即便是這樣，她還是會去欣賞那些有原則和堅持的人和事，初時想要收服寧立恒，在她的期待里，是想要當(dāng)做一個巨大的挑戰(zhàn)來做的，也對對方做了種種預(yù)測，所以她在跟著方七佛攻打嘉興的時候就在準(zhǔn)備著一切，譬如讓人去湖州打聽蘇檀兒的事情，做好充分的布局，最后為師為友為仇都會很不錯，誰知道后來對方會那樣干脆。

    大概明白對方的行事風(fēng)格之后，一切也就變得索然無味了，她佩服對方的行事能力，但難以欣賞。我不殺你，你幫我做事，我好好待你，接下來大抵就是這等機械的相處模式，或許也是因此，她也就并不介意此時在對方的院子里吃個餅子，隨口說些話，因為雙方都有辨別能力，雙方也都不會放在心上。

    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之中，夜空里似乎傳來了小規(guī)模的喊殺之聲，劉西瓜稍稍停下來，仔細(xì)地聽著，寧毅也聽了一陣：“東邊那條街，又打架了，最近好像挺頻繁的。”他說話之中，劉西瓜已經(jīng)站了起來，想了想，伸出手來：“再給我一個。”寧毅拿了個卷餅給她，她朝著通往街道的門外走過去，回頭問道：“你要來看嗎？”

    寧毅愣了愣：“好啊，最喜歡看人打架了。”

    天邊已經(jīng)露出微微的魚肚白，雞叫起來了，溟濛的天光里，兩人一面吃著牛肉卷，一面往那邊聽來正在群毆的街道過去。這時候的杭州并不太平，走到街口時，就已經(jīng)看見那邊晃動的火把與血泊中的人影，有的人大喊著：“弄死他……”沖進一旁的小巷。

    屬于霸刀營東面的幾條街市靠近城郊了，都相對破舊，城破之后，許多貧民聚集于此，霸刀營對地盤的侵占沒有大幅度的往周圍發(fā)展，大抵是劉西瓜看見這邊人多房舊，放了他們一條生路。城破之時一片混亂，據(jù)說劉西瓜還在附近發(fā)饅頭發(fā)著玩，后來這邊魚龍混雜，諸多亂七八糟的事情，病死的餓死的也有，但這類事情在如今的杭州城郊已是常態(tài)，寧毅偶爾與小嬋說起，也只是讓她稍微遠(yuǎn)離這邊，這段時間寧毅已經(jīng)看到這邊的好幾次火拼，似乎是原本就在杭州的一些混混、幫會，在了解了方臘軍隊這邊的放任態(tài)度之后，開始在這些地方重新角力，建立自己的勢力了。

    寧毅不介意看些八卦和熱鬧，倒是有些意外劉大彪也對此感興趣。天光逐漸亮起來時，那邊的街道上一片呻吟之聲，少女吃完了卷餅，低喃道：“待會要讓人送些藥去。”

    “你倒是好心……”

    寧毅只是敷衍地一說，少女的善心往往來得很古怪，城破時發(fā)饅頭，這時送藥，興許都是一時興起的好玩，不過，這次的說話，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我讓他們打起來的。”晨風(fēng)拂動了那層面紗，面紗之下，少女精致的雙唇似乎微微勾勒了起來，像是在說著一件頗為自豪的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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