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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沒想過這曾予懷會在如此的戰(zhàn)亂之中活到了今天，也從不曾想過，她與他之間，還會有這樣的驚鴻一瞥。擔(dān)架之上，那曾予懷的雙腿齊膝而斷，隨后被這滾滾向前的人流淹沒下去。

    就如同被這戰(zhàn)爭大潮猛然吞沒的無數(shù)人一樣……

    她握緊雙拳，過得片刻，才深吸了一口氣，艱難地咽下了籠罩全身的窒息感，舉步往前。

    “……通知……通知何易，文殊閣那邊，我沒時間去了，其中的藏書，今晚必須給我全部裝上車，器玩可以晚幾天運到天極宮。藏書今夜未出門，我以軍法處理了他……”

    這一路前行，隨后又是馬車，回到天極宮時，一隊隊車馬正從側(cè)門往宮城里過去，這些車馬之上，一部分裝的是這些年來晉地搜集的珍奇器玩，一部分裝的是火油、樹木等物，宮中內(nèi)官過來稟報部分大臣求見的事情，樓舒婉聽過名字之后，不再理會。

    她與史進等人登上天極宮的城墻，天空之中夕陽正墜下，城池內(nèi)外的紛亂映入眼簾。火油與器玩往宮內(nèi)去，斷腿的曾予懷此時已不知去了哪里，城池內(nèi)許許多多的人想要逃出去，卻也有人仍舊在城外新墾的土地上翻地、耕種，期待著這場無明的業(yè)火總會放一些人以活路。

    城墻之下，有人吵吵嚷嚷著過來了。是先前來求見的老官員，他們德高望重，一路登墻，到了樓舒婉面前，開始與樓舒婉陳述那些珍稀器玩的重要性與珍貴性。

    “……我將它們運入宮中，只是為了好好地保護起它們。這些器物，只是虎王往日里搜集，諸位家中的珍寶，我可是秋毫無犯。諸位大人不必擔(dān)心……”

    樓舒婉拿出公式化的言辭來回答了眾人，眾人卻并不買賬，有的當(dāng)場出言揭穿了樓舒婉的謊言，又有的苦口婆心地敘述這些器玩的珍貴，勸說樓舒婉拿出部分運力來，將它們運走便是。樓舒婉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們。

    “諸位老大人皆德高望重，學(xué)識淵博，可知越王勾踐與吳王闔廬的故事？”

    她身體疲憊，扶著城墻，微微頓了頓，雙目中的眼神卻是清冽。

    “太史公《史記。越王勾踐》一章有載：‘元年，吳王闔廬聞允常死，乃興師伐越。越王勾踐使死士挑戰(zhàn)，三行，至吳陳，呼而自剄。吳師觀之，越因襲擊吳師，吳敗于槜李?！馑疾挥梦艺f了吧？”

    她說起這故事，眾人神情微微遲疑。對于故事的意思，在場自然都是明白的，這是越王勾踐繼位后的第一戰(zhàn)，吳王闔廬聽說越王允常去世，興兵討伐勾踐，勾踐選出一隊死士，開戰(zhàn)之前，死士出列，當(dāng)著吳兵的面前全數(shù)拔劍自刎，吳兵見越人這般不要命，士氣為之奪，終于大敗，吳王闔廬亦是在此戰(zhàn)重傷身死。

    落下的夕陽彤紅，巨大的晚霞仿佛在焚燒整片天際，城頭上單手扶墻的黑衣女子身形既單薄卻又堅定，晚風(fēng)吹動了她的衣袂與裙擺，但在這衣裙的身體，此時看來，竟如鋼鐵一般，頂天立地，無法動搖。

    她看著一眾大臣，眾人都沉默了一陣。

    “宗翰若來，我一片瓦也不會給他留下……你們中有人可以告訴他?！?

    眾人互望一眼，悚然而驚。隨后紛紛開始表態(tài)自己的抗金決心。

    城墻下，器玩與引火物去往宮內(nèi)，運往宮外、城外的，只有武器與糧食。

    城頭上的這陣交涉，自然是不歡而散了，眾人離開宮城，在聽過樓舒婉的態(tài)度后，感覺不快的其實也只是少數(shù)。宮城內(nèi)，樓舒婉回到房間里，與內(nèi)官詢問了展五的去處，得知對方此時不在城內(nèi)后，她也未再細問：“祝彪將軍領(lǐng)的黑旗，到哪里了？”

    “方才的消息，昨日夜里，已至大名府?！?

    “……”樓舒婉沉默許久，一直安靜到房間里幾乎要發(fā)出嗡嗡嗡的細碎聲響，才點了點頭：“……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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