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四八章 煮海(七)-《寧毅蘇檀兒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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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公,人心便是如此,真假有何妨,你當它真就真,當它假就假,攻心一道,還是西南那位心魔的拿手好戲呢……如果大家都能被騙,撐上幾個月,或許女真真的不戰自潰,那倒是好事了。”
院子上方有鳥兒飛過,鴨子劃過池塘,嘎嘎地離開了。走在陽光里的兩人都是不動聲色地笑,老人嘆了口氣:“……老夫倒也正想說起心魔來,會之賢弟與西南有舊,莫非真放得開這段心事?就憑你之前先攻西南后御女真的提議,西南不會放過你的。”
“朝廷大事是朝廷大事,個人私怨歸個人私怨。”秦檜偏過頭去,“梅公莫非是在替女真人說項?”
“談不上。”老人神色如常,“老朽年事已高,這把骨頭可以扔去燒了,只是家中尚有不成材的兒孫,有些事情,想向會之賢弟先打聽一二,這是一點小私心,望會之賢弟理解。”
他說著這話,還輕輕地拱了拱手:“不說降金之事,若真的大局不支,何為退路,總想有個數。女真人放了話,若欲和談,朝堂要割襄樊以西千里之地,以方便粘罕攻西南,這提議未必是假,若事不可為,不失為一條退路。但陛下之心,如今可是取決于賢弟的諫言吶。不瞞會之賢弟,當年小蒼河之戰,我家二子歿于黑旗匪人之手,若有此事,我是樂見的。”
老人說到這里,滿臉都是推心置腹的神情了,秦檜遲疑許久,終于還是說道:“……女真狼子野心,豈可相信吶,梅公。”
這一天直到離開對方府邸時,秦檜也沒有說出更多的意圖和設想來,他向來是個口風極嚴的人,許多事情早有定計,但自然不說。事實上自周雍找他問策以來,每天都有許多人想要拜訪他,他便在其中靜靜地看著京城人心的變化。
自武朝南遷以來,秦檜在武朝官場之上逐漸登頂,但也是歷經幾度沉浮,尤其是前年征西南之事,令他幾乎失去圣眷,官場之上,趙鼎等人趁勢對他進行攻訐,甚至連龍其飛之類的跳梁小丑也想踩他上位,那是他最為危險的一段時間。但好在到得如今,心思偏激的陛下對自己的信任日深,場子也漸漸找了回來。
但對于這樣的揚眉吐氣,秦檜心中并無喜意。家國形勢至此,為人臣子者,只覺得身下有油鍋在煎。
若論為官的志向,秦檜自然也想當一個只手挽天傾的能臣。他一度欣賞秦嗣源,但對于秦嗣源不知進退一味前沖的作風,秦檜當年也曾有過示警——曾經在京城,秦嗣源在位時,他就曾多次旁敲側擊地提醒,許多事情牽一發而動全身,不得不徐徐圖之,但秦嗣源未曾聽得進去。后來他死了,秦檜心中哀嘆,但終究證明,這天下事,還是自己看明白了。
若非世事規則如此,自己又何苦殺了羅謹言那樣出色的弟子。
但當時秦嗣源倒臺時他的置身事外終究還是帶來了一些不好的影響。康王繼位后,他的這對兒女頗為爭氣,在父親的支撐下,周佩周君武辦了不少大事,他們有當初江寧系的力量支持,又深受當年秦嗣源的影響,負起重擔后,雖未曾為當年的秦嗣源平反,但重用的官員,卻多是當年的秦系弟子,秦檜當年與秦嗣源雖有說得上話的“本家”關系,但由于后來的置身事外,周佩于君武這對姐弟,反倒未有刻意地靠過來,但即便秦檜想要主動靠過去,對方也并未表現得太過親近。
如果有可能,秦檜是更希望接近太子君武的,他一往無前的性格令秦檜想起當年的羅謹言,如果自己當年能將羅謹言教得更好些,雙方有著更好的溝通,或許后來會有一個不一樣的結果。但君武不喜歡他,將他的諄諄善誘當成了與旁人一般的腐儒之言,而后來的許多時候,這位小太子都呆在江寧,秦檜想要多做接觸,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他也只能嘆息一聲。
小太子與羅謹言不同,他的身份地位令他有著一往無前的資本,但終究在某個時候,他會掉下去的。
他明白這件事情,一如從一開始,他便看懂了秦嗣源的結局。武朝的問題盤根錯節,積弊已深,猶如一個病入膏肓的病人,小太子心性火熱,只是一味讓他出力、激發潛力,正常人能這樣,病人卻是會死的。若非這樣的原因,自己當年又何至于要殺了羅謹言。
時也命也,終究是自己當年錯過了機會,明明能夠成為賢君的太子,此時反倒不如更有自知之明的陛下。
至于梅公、至于公主府、至于在城內拼命放出各種消息鼓舞人心的黑旗之人……雖然廝殺激烈,但眾生搏命,卻也只能看見眼前的方寸地方,若是西南的那位寧人屠在,或許更能明白自己心中所想吧,至少在北面不遠,那位在暗地里操縱一切的女真谷神,就是能明明白白看懂這一切的。
他也只能閉上眼睛,靜靜地等待該到來的事情發生,到那個時候,自己將權威抓在手里,或許還能為武朝謀取一線生機。
即便事不可為……
許多天來,這句私下里最常見的話語閃過他的腦子。即便事不可為,至少自己,是立于不敗之地的……他的腦海里閃過這樣的答案,但隨后將這不適宜的答案從腦海中揮去了。
輕輕地嘆一口氣,秦檜掀開車簾,看著馬車駛過了萬物生發的城池,臨安的春色如畫。只是近黃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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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有雨,馬隊上的騎士披著黑色的蓑衣,奔馳過起伏的低矮山嶺,遠遠的能夠看到未耕的田野,荒蕪的村落,人的尸體倒伏在路邊,羽毛凌亂的烏鴉從尸體上抬起頭來,不祥地朝人看。
若在往年,江南的大地,已經是綠油油的一片了。
馬隊駛過這片山脊,往前頭去,逐漸的軍營的輪廓映入眼簾,又有巡邏的隊伍過來,雙方以女真話報了名號,巡邏的隊伍便站住,看著這一行三百余人的騎隊朝軍營里頭去了。
組成騎隊的是各種各樣的奇人異事,面帶兇戾,亦有不少傷者。為首的完顏青玨面色蒼白,受傷的左手纏在繃帶里,吊在脖子上。
軍營一層一層,一營一營,秩序井然,到得中段時,亦有比較熱鬧的營地,這邊發放輜重,圈養女奴,亦有部分女真士兵在這里交換南下掠奪到的珍物,乃是一處士兵的極樂之所。完顏青玨揮手讓馬隊停下,隨后笑著指示眾人不必再跟,受傷者先去醫館療傷,其余人拿著他的令牌,各自取樂便是。
女真人這次殺過長江,不為俘虜奴隸而來,因此殺人居多,抓人養人者少。但江南女子柔美,有成色上佳者,仍舊會被抓入軍**士兵暇時淫樂,軍營之中這類場所多被軍官光顧,供不應求,但完顏青玨的這批手下地位頗高,拿著小王爺的牌子,各種事物自能優先享用,當下眾人各自贊頌小王爺仁義,哄笑著散去了。
完顏青玨朝著里頭去,夏日的小雨漸漸的停下來了。他進到中央的大帳里,先拱手請安,正拿著幾份情報對照桌上地圖的完顏希尹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對于他手臂負傷之事,倒也沒說什么。
“怎么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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