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黃河岸邊,名叫昆余的鎮(zhèn)子,衰敗與破舊混雜在一起。 原本范圍廣闊的城鎮(zhèn),如今半數(shù)的房屋早已坍塌,有的地方遭遇了大火,灰黑的梁柱經(jīng)歷了風(fēng)吹雨打,還立在一片廢墟當(dāng)中。自女真第一次南下后的十余年間,戰(zhàn)火、流寇、山匪、難民、饑荒、瘟疫、貪官……一輪一輪的在這里留下了痕跡。 當(dāng)年前的昆余到得如今只剩下小半的居住區(qū)域,由于所處的地方偏僻,它在整個中原十室九空的景狀里,卻還算是保留住了一些元氣的好地方。出入的道路雖然年久失修,但卻還能通得了大車,鎮(zhèn)子雖縮水了大半,但在核心區(qū)域,客棧、酒樓甚至經(jīng)營皮肉買賣的妓院都還有開門。 在過去,黃河岸邊眾多大渡口為女真人、偽齊勢力把控,昆余附近水流稍緩,一度成為黃河岸邊走私的黑渡之一。幾艘小船,幾位不怕死的船夫,撐起了這座小鎮(zhèn)后續(xù)的繁華。 這期間,也幾度發(fā)生過黑道的火拼,遭受過軍隊的驅(qū)逐、山匪的劫掠,但無論如何,小小的鎮(zhèn)子還是在這樣的循環(huán)中漸漸的過來。鎮(zhèn)子上的居民戰(zhàn)亂時少些,環(huán)境稍好時,慢慢的又多些。 振興二年的夏天,光景還算太平,但由于天下的局勢稍緩,黃河岸邊的大渡口不再戒嚴,昆余的私渡便也受到了影響,生意比去年淡了許多。 五月正值汛期,從這邊過江的人更少了。初三這天,鎮(zhèn)上的酒樓中客人并不多,附近的熟客在大堂里坐了兩桌,最近呆在這邊的說書人整理桌椅說著過去一段時間天下間的大事,由于人少,這中年的說書人說得也有些沒精打采。 臨近午時,有兩道身影沿著鎮(zhèn)中央的道路朝這邊走來,目的地顯然便是這邊酒樓的大門。這兩道身影一大一小、一胖一瘦,卻是穿著破舊僧衣的兩個和尚。胖和尚身材高大、形如彌勒,看來有些年紀,背上背有一只包裹;瘦小的和尚卻只是一名看來十二三歲的小沙彌。 眼見這樣的組合,小二的臉上便顯出了幾分煩躁的神色。出家人吃十方,可這等兵荒馬亂的年月,誰家又能有余糧做善事?他仔細瞧瞧那胖和尚的背后并無兵器,下意識地站在了門口。 “兩位師父……” 略有些沖的語氣才剛剛出口,迎面走來的胖和尚望著酒樓的大堂,笑著道:“我們不化緣。” “我們有錢?!毙∩硰浭种心贸鲆坏蹉~錢舉了舉。 小二當(dāng)即換了臉色:“……兩位大師里面請。” 兩名和尚舉步而入,隨后那小沙彌問:“樓上可以坐嗎?” “當(dāng)然可以?!毙《Φ?,“不過咱們掌柜的最近從北邊重金請來了一位說書的師傅,下面的大堂可能聽得清楚些,當(dāng)然樓上也行,畢竟今兒個人不多?!? 昆余有走私的業(yè)務(wù),往日里生意好,這邊的客人也多,而且走私商人飲酒作樂出手大方,這酒樓大堂的二樓便也有一排桌椅,靠著欄桿,供客人們居高臨下的聽書看戲。小沙彌顯是對那高處的位置感興趣,此時開了口,那胖和尚就也道:“便去樓上吧?!毙《匀徊辉俣嗾f,笑吟吟的陪了兩人朝樓上走。 落座之后,胖和尚開口詢問今日的菜單,隨后竟然大大方方的點了幾份魚肉葷腥之物,小二多少有點意外,但自然不會拒絕。待到東西點完,又叮囑他拿三副碗筷過來,看來還有同伴要來這里。 點單完畢,小二下去了,坐在大堂里的說書人考慮到來了客人,聲音稍稍大了些,說的是去年發(fā)生在西南的天下第一比武大會的事情。小和尚趴在樓上欄桿邊饒有興致地聽。 如此大約過了一刻鐘,又有一道身影從外頭過來,這一次是一名特征明顯、身材魁梧的江湖人,他面有疤痕、一頭亂發(fā)披散,盡管風(fēng)塵仆仆,但一眼看上去便顯得極不好惹。這漢子方才進門,樓上的小光頭便用力地揮了手,他徑自上樓,小和尚向他行禮,喚道:“師叔。”他也朝胖和尚道:“師兄?!? 出現(xiàn)在這里的三人,自然便是天下第一的林宗吾、他的師弟“瘋虎”王難陀,以及小和尚平安了。 這段時日以來,晉地在女真人去后漸漸變得平靜,林宗吾帶著弟子平安隱居了一段時間,主要是為了牢固平安身上的武藝基礎(chǔ)——實戰(zhàn)固然能訓(xùn)練應(yīng)變能力,但平日里的基本功也同樣重要。他帶著平安從隱居之處出來后,感到晉地漸漸的已沒有太多的意思,倒是南方風(fēng)起云涌,隱約要出大事,最是適合歷練,便干脆帶了他一路朝黃河岸邊過來。 他這些年對于摩尼教教務(wù)已不太多管,私下里知道他行程的,也只有瘋虎王難陀一人。得知師兄與師侄準備南下,王難陀便寫來書信,約好在昆余這邊見面。 三人坐下,小二也已經(jīng)陸續(xù)上菜,樓下的說書人還在說著有趣的西南故事,林宗吾與王難陀寒暄幾句,方才問道:“南邊如何了?” “劍拔弩張?!蓖蹼y陀笑著:“劉光世出了大價錢,得了西南那邊的第一批軍資,欲取黃河以南的心思已經(jīng)變得明顯,可能戴夢微也混在其中,要分一杯羹。汴梁陳時權(quán)、洛陽尹縱、伏牛山鄒旭等人而今結(jié)成一伙,做好要打的準備了?!? “陳時權(quán)、尹縱……應(yīng)該打不過劉光世吧?!? “劉光世兵強馬壯,但汴梁這邊,鄒旭是個硬點子,他是寧立恒親手培養(yǎng)出來的人,雖然說是叛了,但練兵用兵很有一手。洛陽、汴梁現(xiàn)在全力扶植他,整個黃河以南的東西就緊著鄒旭手上的四萬人……他們也是沒辦法了,過去尹縱算是老大,到得如今,鄒旭不耍心眼不搞手段,就憑著手下的人,尹縱和陳時權(quán)都得叫他大哥。” 林宗吾點了點頭:“這四萬人,哪怕有西南黑旗的一半?yún)柡Γ铱峙聞⒐馐佬睦镆惨蚬摹? “得了西南援助之后,劉光世才沒那么膽小。私下里聽說,西南的那位也在慫恿劉光世打,好像還說,抓了鄒旭,之前他跟西南的所有交易,返回兩成。所以劉光世是想要鄒旭人頭的,不過真打起來,事情也不見得簡單,戴夢微那老貨,私下里跟劉光世勾結(jié),欲取中原,但在鄒旭的事情上,他又希望居中調(diào)停,勸說鄒旭、尹縱、陳時權(quán)他們投降,各方結(jié)盟,共抗西南。所以啊,會打成什么樣,現(xiàn)在也說不清楚?!? 王難陀頓了頓:“但不論如何,到了下半年,必然是要打起來了?!? 林宗吾點頭,此后又說了兩句,樓下的大堂又有人進來。這一批人共有八位,皆是扛著刀槍兵器、樣貌囂張的綠林人士,為首的那人衣著貴氣光鮮,手握長刀,三角眼,面目陰鷙,看來當(dāng)是昆余本地的黑道人物,與老板很是熟悉。 呼呼喝喝的八人進來之后,環(huán)顧四周,先前的兩桌皆是本地人,便揮手挑眉打了個招呼。隨后才見到樓上的三人,其中兩名扛刀的痞子朝樓上過來,大概是要檢查這三個“外地人”是否有威脅,為首的那三角眼已經(jīng)在距離說書人最近的一張方桌前坐下,口中道:“老夏,說點刺激的,有女人的,別老說什么勞什子的西南了?!? “哎、哎……”那說書人連忙點頭,開始說起某個有大俠、俠女的綠林故事來,三角眼便頗為高興。樓上的小和尚倒是抿了抿嘴,有些委屈地靠回桌邊吃起飯來。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