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江湖人喜愛熱鬧。 夜幕方起不久，秦淮河畔以金樓為中心的這片區(qū)域里燈火通明，來來往往的綠林人已經(jīng)將熱鬧的氣氛炒了起來。 這是如今江寧城內(nèi)最為繁華的幾個點之一，沿河的長街歸“轉(zhuǎn)輪王”許召南派人管轄，街上諸如金樓等眾多酒樓店鋪又有“平等王”時寶豐、“公平王”何文等人的注資入股。 由于牽扯了多方勢力，這邊成為了城內(nèi)相對敏感的一片區(qū)域，平日里各方講數(shù)，比斗撂話，會選在這里，對于不少大人物的招待宴請，也往往會選在這里。 及至夜晚，這一片三教九流、魚龍混雜。想尋仇的、想出名的綠林人行走其間，一些英雄宴廣開門戶，遇上什么人都以花花轎子人抬人的姿態(tài)笑臉相迎，也有陡然翻了臉的俠客，到庭院中、馬路上捉對廝殺。 部分交了保護費、又或是干脆從河里偷偷游過來的乞丐跪在路邊乞討一份飯食。偶爾也會有講究排場的大豪賞賜一份金銀，這些乞丐便連連夸贊，助其成名。 以歷史沿革論，這一片當然不是秦淮河過去的核心區(qū)域——那里早在數(shù)月前便在遭遇劫掠后付之一炬了——但這里在得以保存后被人以這座金樓為核心，倒也有一些特殊的理由。 按照好事者的考據(jù)，這座金樓在十數(shù)年前乃是心魔寧毅在江寧建立的最后一座竹記酒樓。。寧毅弒君造反后，竹記的酒樓被收歸朝廷，劃入成國公主府名下產(chǎn)業(yè)，改了名字，而公平黨過來后，“轉(zhuǎn)輪王”名下的“武霸”高慧云按照普通百姓的淳樸愿望，將這里改為金樓，設(shè)宴待客，此后數(shù)月，倒是因為大家習慣來此飲宴講數(shù)，繁華起來。 關(guān)于金樓與寧毅的關(guān)系，人們在公開的場合并不愿意說起，但私下里的輿論場上，這一消息自然是一直都在流通的。人們踏足寧毅當初建立的酒樓，指點江山、嬉笑怒罵，心中則儼然像是做到了對西南那位的一種羞辱，至少，似乎也證明了自己“不弱于人”，這是私下里的心理滿足，偶爾有人在這里打一架，仿佛也顯得格外大氣些。 這一晚，由“不死衛(wèi)”的陳爵方做東，宴請了同為八執(zhí)的“怨憎會”孟著桃做客金樓，接風洗塵。與會作陪的，除了“轉(zhuǎn)輪王”這邊的“天刀”譚正，“猴王”李彥鋒外，又有“平等王”那邊的金勇笙、單立夫，“高天王”麾下的果勝天以及眾多好手，極有面子。 而在公平黨以外，這一天在金樓宴請各方的，還有肩負了使命而來的戴夢微使節(jié)團。這使團的領(lǐng)頭者叫做呂仲明，乃是戴夢微最信任的一名弟子，其麾下幾名副使“無鋒劍”衛(wèi)何、“花拳王”陳變、“斷魂槍”丘長英等，都是過去名震一方的俠客。 這使團入城后便開始兜售戴夢微有關(guān)“中華武術(shù)會”的想法，雖然私底下難免遭遇一些冷嘲熱諷，但戴夢微一方承諾讓大家看完汴梁大戰(zhàn)的結(jié)果后再做決定，倒是顯得頗為大氣。 這其實已經(jīng)類似于后世宣傳時的饑餓營銷，戴夢微拋出的“中華武術(shù)會”一時間并不兌現(xiàn)，也并不要求眾人立刻下注。但與此對應(yīng)，只要參與其中，立刻便是花花轎子人抬人的局面。 此刻詛咒發(fā)誓，先揚了名，異日里若戴夢微攻不下汴梁，那當然承諾作廢，這邊的參與者也不會有任何損失。可若是戴夢微真將汴梁拿下，此時的承諾便能帶來好處，對于眼下身處江寧的好事者而言，委實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買賣。 在此之外，若是偶爾遭到部分人對戴夢微“賣國求榮”的指責，作為戴夢微弟子的呂仲明則引經(jīng)據(jù)典，開始講述有關(guān)華夏軍重開道路的危險。 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可若是華夏軍折騰五十年沒有結(jié)果，整個天下豈不得在混亂里多殺五十年——對于這個道理，戴夢微治下已經(jīng)形成了相對完整的理論支撐，而呂仲明雄辯滔滔，慷慨激昂，再加上他的文人氣度、儀表堂堂，許多人在聽完之后，竟也不免為之點頭。覺得以華夏軍的激進，將來調(diào)不了頭，還真是有這樣的風險。 如此這般，戴夢微拋出個空頭支票，一時間便在江寧城內(nèi)卷起了偌大的聲勢。一眾好事的武者們沖在前頭，紛紛表示若戴公異日能復(fù)舊京，眾人必定前去相賀，而這樣捆綁式的輿論氛圍又更加有效地宣傳了戴夢微的思想。呂仲明每隔兩日便在城內(nèi)宴請賓客，恰到好處地引導(dǎo)這般輿論持續(xù)發(fā)酵，也實在稱得上是可圈可點的操盤行為。 他這一日包下金樓的一層，宴請的人物當中，又有劉光世那邊派出的使團成員——劉光世這邊派出的正使名叫古安河，與呂仲明早就是熟識，而古安河之下的副使則恰是今日參加樓上宴席的“猴王”李彥鋒——如此，一邊是公平黨內(nèi)部各大勢力的代表，另一邊則都是外來使節(jié)中的重要人物，雙方上上下下的一番勾兌，當下將整個金樓包圓，又在樓下前庭里設(shè)下桌椅，廣納八方豪杰，一時間在整個金樓范圍內(nèi)，開起了英雄大會。 自竹記在說書中推廣武俠小說以來，這十余年里，天下綠林豪杰們最喜歡的便是這“英雄大會”。最近月余時日在江寧城，大大小小的聚會層出不窮，小到三五好友的路旁偶遇，大到一群綠林人在客棧大堂里的論辯，無不要冠上些英雄的名頭。 眾人說一說北拳南傳、學(xué)藝救國，又或是在空地上擺開陣勢，切磋一番，只要稍有些樣子的，便要在與會者口中傳為一番“佳話”。 到得這一晚，江寧城內(nèi)除五大王級別外，次一等的實權(quán)人物在金樓幾乎到了小半，委實稱得上群英薈萃。消息傳出后，走在附近的英雄好漢、有識之士們皆來拜會、參與，而“轉(zhuǎn)輪王”、呂仲明等各方又派出人物在門口守衛(wèi)。若遇上慕名而來的江湖人，便搭一搭手，報出名號，若遇上頗有名氣的文士，只要有認得的，便也報出大名，相迎而入。 如此這般，隨著一聲聲包含厲害外號、來歷的唱名之聲響起，這金樓一層以及外頭庭院間新增的席面也漸漸被各路英豪坐滿。 觥籌交錯間，有比較會來事、會說話的英雄或是文士出面，或者說一說對“公平黨”的尊重，對孟著桃等人的仰慕，又或者大聲地抒發(fā)一陣對國仇家恨的認知，再或者恭維一番戴夢微、劉光世等人。眾人的連聲應(yīng)和之際，孟著桃、陳爵方等人得了面子，呂仲明兜售戴夢微的理念，有了成績，各路英雄打了秋風，委實是一片賓主盡歡、和樂融融的場面。 當然，既然是英雄大會，那便不能少了武藝上的比斗與切磋。這座金樓最初由寧毅設(shè)計而成，大大的庭院當中排水、美化做得極好，院子由大的青石板以及小的卵石點綴鋪就，雖然連日秋雨延綿，外頭的道路早已泥濘不堪，這邊的庭院倒并沒有變成滿是泥水的境地，偶爾便有自信的武者下場打斗一番。 此時若是遇上藝業(yè)不錯，打得漂亮的，陳爵方、孟著桃等人便大手一揮，邀其上樓共飲。這武者也算是因此交上了一份投名狀，樓上一眾高手點評，助其成名，隨后當然少不得一番拉攏，比起在城內(nèi)辛苦地過擂臺，這樣的上升途徑，便又要方便一些。 “鄙人，河?xùn)|游明明，江湖人送匪號，亂世狂刀，兄臺可聽過我的名字么？” 在周圍道路上探查了一陣，眼見金樓之中已經(jīng)進了不少三教九流之人，游鴻卓方才過去報名入內(nèi)。守在門口的也算是大光明教中藝業(yè)不錯的高手，雙方稍一搭手，比拼角力間不相伯仲，當下便是滿臉笑容，給他指了個地方，隨后又讓人大聲唱喏。 “河?xùn)|路！亂世狂刀游明明——游大俠到！” 這年月的大俠名字都不如書中那么講究，因此雖然“亂世狂刀”叫做游明明，一時間倒也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頂多是二樓上有人向“天刀”譚正相詢： “譚公當年威震河朔，正是以刀道稱雄，對于這‘亂世狂刀’，可有印象么？” 譚正便只是搖頭笑笑：“名頭中既有亂世二字，想必是成名不久的年輕英雄，老夫不曾聽過，卻是孤陋寡聞了。不過這些年河北河?xùn)|戰(zhàn)亂連年，能在那邊殺出來的，必有驚人本領(lǐng)，不容小覷。” 他如今也是一方諸侯、刀道宿老，深諳花花轎子人抬人的道理，對于并不認識的年輕一輩，給的評價大都不錯。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