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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象山？”沈穆清愕然，“不葬在太倉老家嗎？怎么回象山？”

    “你舅舅、舅母早不在了，名下只有一個過繼的遠房侄子。你這個表哥為人忠厚，把你外公、外婆還有舅舅、舅母的墳塋照顧得很好……當年太太曾經(jīng)開玩笑地說，說死后想葬在象山你外家……”沈箴的聲音漸漸低下去，“我當時沒想明白，現(xiàn)在知道卻已經(jīng)太晚了……她是不稀罕什么香火的……”

    怎會沒有怨？

    沈穆清不由拉了拉沈箴的衣袖：“好啊，好啊，您別傷心了。以后您百年了，也葬到象山。逢年過節(jié)，我去象山給您和太太燒紙錢。”

    沈箴自然不信，卻喜歡女兒對自己這種驚世駭俗舉動的包容。

    “到時候，我們從水路去象山，然后從陸路回京都。”沈箴笑道，“還可以轉(zhuǎn)道去山東走一走。當年我曾經(jīng)在那里任過布政司，山東的泉水特別好，我還曾開過一條渠，有幾個老下屬在那里……要是你覺得不好玩，我們?nèi)ソK。說起來，你還沒有回去過。那里是魚米之鄉(xiāng)，淮陰有剪紙年畫，楊州有漆器玉器，還有宜興的紫砂壺……”

    沈穆清望著父親花白的頭發(fā)，聽著他那些遠游計劃，眼角微濕。

    不管是和離還是義絕，真正被輿論所議論的還是女方。

    沈箴帶著自己去江南，是想避開這些閑言閑語吧？

    “好，”她笑望著沈箴，“我們送太太回象山！”

    ******

    送走了沈箴，英紛進來稟道：“姑奶奶，六娘要見您！”

    “六娘？”沈穆清很是奇怪。

    自從那次常惠從她手里拿走了兩佰兩銀子后，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她也因為自己的事而沒有心情理會，所以也不知道六娘的病到底好了沒有。

    不過，她能來見自己，應(yīng)該是有所好轉(zhuǎn)吧！

    沈穆清想著，吩咐英紛：“讓六娘進來吧！”

    英紛應(yīng)聲而去，很快帶了一個瘦骨嶙峋的女人走了進來。

    沈穆清望著那女人臘黃的面孔，高凸的顴骨，吃驚地道：“六娘？”

    那女子隨著英紛給她屈膝行禮：“正是六娘。給三少奶奶請安了！”

    沈穆清忙吩咐丫鬟搬了太師椅過來，上茶上點心。

    六娘雖然容顏憔悴，卻不改豪爽的本性。大大方方地坐到了太師椅上，接過丫鬟的茶道了謝，然后客氣地抿了一口。

    “我是近日才知道沈大人出事了，去候府，候府的人說您回娘家了……”說著，從衣袖里掏了一個靚藍色粗布小布袋遞給英紛，“這是五兩銀子——暫時先還一點。”

    沈穆清望著那粗布小袋子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她讓英紛把小袋子還給六娘：“家里暫時還沒有到這步的時候！”

    “我知道，”六娘淡淡地笑，“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

    沈穆清堅決不收：“等以后我需要的時候，再向六娘開口。”

    六娘卻堅決要給——一副要和她劃清界線的樣子。

    “六娘，您到底在擔心些什么？”沈穆清忍不住問。

    六娘身子一僵，眼底全是苦澀：“我怕到時候我們會還不起這份恩情！”

    沈穆清忍不住淚盈于睫。

    她心里又酸又楚，吩咐英紛：“常惠在我手里一共借了二百零五兩銀子，給六姐立個字據(jù)。寫清楚了，一年三分的利錢，十年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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