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步映清目光低垂下去,雖早知一二,可依然從道童這番話里,聽出一陣浩大而不知歸處的傷懷悲憫來,好像有那么點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意味,又像是從古至今未能解去的大煩憂,隨風聲雪落,一并覆壓而來。 一路上云仲不論是受何等創傷,困于何事,皆不曾忘卻修行練劍,近乎執拗偏激,橫是恨不得將整個人鍛打成一柄快劍,竭盡所能劈開眼前重重阻攔。步映清從來不曾見過有人修行如此急迫,又不得不為修行練劍心境平穩,而強行壓下心頭急切,一絲不茍練劍行氣,像是個捧著金湯玉液,身后有虎狼追逐的逃命人,既要手中杯盞不曾灑落,又恐身后虎豹奮力追逐,遭咬斷了喉嚨,腳踩滾燙炭火,而又不解這逃命者去向何方。 李福順時常言說,云仲優柔寡斷舉棋不定,以往的步映清總不解其意,只是今日才懂得話中深意,知曉壯大己身,站到高處方能解去煩憂,而又總覺哪怕是站到人間修行道的山巔,依舊想做的事做不成,要遵的理含糊不清,因此惶惶不可終日,難有片刻松懈。 聽他說,從前是極喜飲酒的,如今卻不敢多飲,生怕只在意醉后那點乾坤大,生怕變為麻木不思進的酒徒,過一日算一日,但縱然不借外物求得一時心安,仍也是不上不下,掛在半空,頭不能頂云端,足不能踏黃土,就這般別扭而掙扎地一步步靜修,一步步闖過九死一生。 “人之終生,從沒有什么戰而必勝,行而必達的道理,總歸這件事上,我幫不了他,甚至誰也不可插手,哪怕能最終逾越五境,另開武道一山,在他看來大抵只是退而求其次。” 這次連步映清都是搖頭,但并沒在此事上耗費過多沉吟,轉而饒有興致看向爛醉的李福順。 “小小年紀貪圖玩樂,從沒見說起過這些,城府心思可是一點也不差。” 對此道童相當嗤之以鼻,大著舌頭仰起頭來,“咋了,沒吃過牛還沒見過牛耕田吶?光曉得貧道終日插科打諢,怎么講也是當今修行界內,家底最厚靠山最硬朗的幾人,南公山貧道請得動,飛來峰貧道也請得動,道門亦要給咱這前任道首的孤徒幾分薄面,見識可多著呢。” 沒有半句虛言,就這么個粉雕玉砌,瞧著不過垂髫年紀的小道童,儼然是當下修行道里,依仗最硬幾人中的一個,放眼人間動輒能請出兩位往上五境傍身的,真沒幾個。 “那既知你這師兄是個別扭的性情,為何頻頻下山與他同路?”步映清捧著臉,見云仲衣裳單薄,扯來條厚重毛毯蓋起,又十足仔細替其掖好四角,這才不輕不重問道。 “同病相憐唄,誰說沒發瘋就不是半個瘋子,你不也是,瞧上誰不好,瞧上我這師兄。” 李福順借勢抱著酒壇躺下,口齒仍是含糊不清,“認清這人間是什么德行,也認清自個兒是什么德行,咬牙切齒活下去,拼死拼活錘煉自身,吃數不盡的苦頭,咽萬千苦果,依舊說吃一碗餛飩真舒坦,依舊該干嘛干嘛,真丈夫也。”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