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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便是要尋之人，而那位相貌生得奇丑，面頰密密匝匝有數(shù)條刀劍疤痕，使得面皮再添兩三分猙獰的男子，卻不急于動手，而是對姜白圭眼前桌案處的酒菜相當(dāng)中意，使周遭已然身死的高手衣袍擦干凈刀身血，而后又是佝僂著腰，一瘸一拐搬來張長椅，坐到不曾變色的姜白圭對面。

    男子神情很是木訥，加之模樣過于凄慘，又有刀疤橫肉遮掩，所以即使是想看穿其神情變幻，都是極難的一件事，不過怎么瞧都是有些局促不安，指指桌案處的酒菜。

    「公子爺還吃么？」

    姜白圭蹙眉，隨即卻是失笑搖頭。

    擺明了是來取自個兒性命，而這位奇丑的刀客，卻還要問問，才是動手，并不舉筷，而是將雙手在身上蹭了又蹭，拎起那柄似是一彎新月的窄長佩刀，割肉取食，狼吞虎咽，待到略感嗝噎時，才取酒水來順順喉嚨，瞬息就兩眼圓睜，叫了句好酒，隨后竟是索性端起酒壇灌下不少，才能騰出手來擦擦嘴邊油漬。

    顯然男子對這餐飯食相當(dāng)滿意，看向姜白圭的時節(jié)，也并非像方才那般無半點生氣，就如同望著位死人一般，而是難得有些遲疑，而后才是拍打拍打腦殼，從懷中掏出那張宣紙來，仔仔細(xì)細(xì)鋪到桌案處，還不忘用酒碗壓平，語氣仍舊是同方才一樣謹(jǐn)小慎微，好像是府內(nèi)下人遇上老爺公子，很是謙卑謹(jǐn)慎，斟酌言語。

    「您看

    ，這是張王李三家，聯(lián)手請小人出山殺人，這宣紙上頭說，姜公子值很多銀錢，小人缺錢養(yǎng)家，這生意即使不樂意做，也得做，畢竟給得實在太多，可是來城內(nèi)后，聽旁人說姜公子仁義和善，怎么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您自行挑選個死法。」

    連姜白圭都很是驚異，本該在這等時節(jié)笑不出，但聽聞刀客這番荒唐言，竟是一時搖頭笑起。

    江湖上向來不乏殺人如麻，且下手最是殘忍專橫的主兒，尤其是北地本就民風(fēng)彪悍，因此北地的殺人者，往往有那等不為求財不為謀私，只圖殺得痛快，以至于心境堪稱異于常人，最是殘忍得緊。縱然姜白圭未曾深入江湖，但如何說來早年間也曾做過貨郎，游街走巷，所見所聞中皆不乏有此事，而從來未見過如這位刀客這般的怪人，但無論如何看來，那刀客神情都未曾變過，似乎是習(xí)以為常，并不覺得這話有什么可笑，而是側(cè)起頭來，狐疑望向發(fā)笑的姜白圭。

    大概這位向來少有同人言語的古怪刀客，同樣覺得這位公子相當(dāng)古怪，明明自個兒將其周遭護身的高手，一并砍瓜切菜似地除盡，再無半個活人，如何還能笑得出來，所以同時也覺得這公子有些高深莫測，姿態(tài)就當(dāng)然放得更低。

    「要說起來，小人還真是想同那位抬手劈碎供奉院的高手比劃比劃，從練刀以來殺了不少高手，可仍是不盡

    興，難得遇上位不是花架勢的，總惦記著前來討兩招指點，但沒法子，人家三家定下來的規(guī)矩，很多事就做不成。」奇丑無比的刀客從方才起，就是笑著說話，而那笑臉當(dāng)真是丑得脫俗，以至于瞧不出其細(xì)微神情變化，但也能從話語其中，聽出些遺憾來。

    不是心直口快，也算不上是什么阿諛奉承，姜白圭所見世面不淺，當(dāng)然能略微揣測出眼前這位殺氣奇重的刀客，實則全然也無什么殺心，只不過因殺孽過重，行事的時節(jié)渾身血氣外發(fā)，而要同云仲比試這等說法，亦是不例外，同樣是真話。天曉得張王李三家聯(lián)手，究竟是請來一位何等的高手，多半也是殺人如麻，單是憑跛足僂腰，未曾動用什么修行道中的本事，就可殺盡所請高手，這等能耐，的確是不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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