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細膩的麥粉,離開了僵硬的麩皮,便有了吳越女子般柔軟的身。 這個將要改變淮河以北之后兩千年飲食習慣的不起眼之物,并非第一次現(xiàn)身人間,卻是第一次展現(xiàn)自己可以這樣的婀娜。 適請墨者吃飯,只求簡單,這是節(jié)用,能吃就行。 墨者看來,麥粉是利人之巧、雕琢花卷是不利人之拙。 適請商人吃飯,力求復雜,這是取利,必須精巧。 商人看來,麥粉是可得利之巧、雕琢花卷是利上加利之巧。 凱恩斯主義的先行者管仲曾言,貴族富戶最好燒火都燒雕花的柴禾,荒年大興土木讓饑民有飯吃,越遭災越折騰不能讓貴族裝成心系災民不奢侈,才能讓財富流通,供養(yǎng)更多的手工業(yè)者,促進財富的重分配,災民有飯吃,度過災荒年。 規(guī)劃經(jīng)濟的先行者墨翟曾言,集中國家的財富用來興修水利、增加軍工、建造房屋、開墾土地種植麻桑,不要把錢花在珠玉等奢侈品上。人口也要有計劃地增加,少打仗少征稅保證男女能見面生娃能養(yǎng)活,從而讓每家生三個,在二十年內(nèi)激增人口和社會財富總和,算起來比打二十年仗合算的多。 兩人說的都沒錯,也都是符合各自情況和實事求是的辦法。 在貴族的收入源于實物和勞役地租、貴族還沒有權勢太大以至分權嚴重、基層官吏不足、戰(zhàn)爭以爭霸為目的、土地足夠沒有席卷全國的土地再分配訴求、官山海政策讓齊侯擁有巨量財富的時候,管仲引導再分配的辦法是絕對有益的。 在戰(zhàn)爭頻繁、土地制度變革露出曙光、貴族墮落奢侈、王權不集中、大量游學之人可以入仕保證官吏數(shù)量的年代,墨子的集權強制發(fā)展增加人口的節(jié)用政策也是正確的。 這兩種學派的分歧,用適計劃在沛地彭城開礦的事做例子,就很容易分別出來。 墨子學派若要開礦,首先要和人講清楚此物“大利天下”,用辯術論證此事是行大義,集聚財富和人力,上下同心,尚同共義,以守紀律和吃苦行義的墨者為先驅(qū),帶領百姓開礦,再將鐵器售賣或是分配給人,從而擴大生產(chǎn)。 管子學派若開礦,認為用奴隸容易逃亡、這時候深山野林里一躲抓不回來;用百姓開礦,百姓不滿,全民皆兵之下容易鬧事。那么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把礦包給富商,抽十分之三的稅,剩下的事全讓富商負責,用什么人開礦富商自己負責,管理和抓捕的事也歸富商,富商對下面的礦工負責、國家對富商負責、間接管理,只需要把錢交上來就好。必要的時候再對富商施以重稅,同時鼓勵富商消費,從而調(diào)節(jié)財富分配。 這兩種看似不應該存在于這個時代的思想和手段,卻偏偏真實存在于這個時代,而且堂而皇之地記載在木簡上。太史公曾讀過也盛贊過,但從晉之后便有人認為這都是無用可笑的東西。 好在此時墨子尚在、墨者尚存,適能借用墨者的行義之心做出沛彭之事。 出售磨麥粉的手段,也并不是開礦這樣的事。因而適可以不動聲色地在吸取財富這件事上學學管仲的手段,又不會引起墨子的反感。 當宿麥推廣后,生產(chǎn)力提升,可以養(yǎng)活更多非農(nóng)業(yè)人口的時候,更多的城市手工業(yè)階層將會成為墨者在城市的重要力量。農(nóng)業(yè)的發(fā)展帶來的糧價忽然降低,也會促使非授田制的人口成為手工業(yè)者,最終平衡。 簡單的麥粉可以在每座商丘這樣的大城養(yǎng)活幾十戶以此為生的手工業(yè)者,也能極大地促進這些城市的商品交換發(fā)展,促進貨幣的流通。 當然也可以聚集各國的財富匯聚到沛地,積累資本,從而用來“大利天下”。 適的手不算太巧,用筷子卷棗花、揉饅頭、搟面條、包餃子這樣的事還是會做的。 在適看來,麥粉是槍、這些精巧的吃法是子彈。子彈不能沒槍,槍沒有子彈也賣不出去。 把造“子彈”的辦法告訴這些商賈,自己的“槍”才能更好賣。 反正都已經(jīng)決定授漁得利了,那也不差這一點了,把如今能做的面食做了一遍。 適心想,自己這也算是順應時代潮流。要不然不吃酸湯面的山西、不吃饅頭的山東河南、不吃鍋盔的陜西漢中、不吃餃子的淮河以北……這看起來可不是舒服,缺了那么一絲熟悉的味道。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