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八章 破城有術血未沾(八)-《戰國野心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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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一直都有覺察,適所說的天志,與我所說的天志,看似是一回事,但卻并不是一回事。”
禽滑厘想了想適整天掛在嘴邊的天志,想了半晌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同,于是問道:“您覺得這不同在哪里呢?”
墨子笑了笑,說道:“我的天志,是說……屋內的顏色是白色。他說的天志,則是屋內是白色這個結果的推斷方法。”
禽滑厘思索一陣,似乎明白過來,說道:“他說的天志,是不確定的結果,但卻是確定的方法。他所說的天志,是方法,而非結果?”
墨子點頭道:“就是這樣的。他知道怎么種植最合理,這我一眼就看出來了他其實早就知道。但是……他明明知道,幾年前卻非要分出幾塊完全不同的土地種植,以此來對比。”
“他不想讓人只是學到怎么合理種植,而是想讓墨者學到怎么找出合理種植的方法。”
“他所謂的天志,就是方法,而不是結果。只不過,結果是這個方法推斷出來的,所以結果是固定的。我的天志,就是我所知道的結果。”
“就像行墻,我知道行墻守城有奇效。可為什么有奇效?”
墨子搖搖頭,指著之前刊行天下的那本《墨守成規》道:“適用幾何九數做了一個題目,只要解開這個題目的人,哪怕不會守城。當有一天他需要守城的時候,很容易就推出一個結論……行墻,可以更有效的防守。”
“他要的,不是結論,而是這些方法可以傳遍天下。”
“結論重要嗎?重要。但是,知道了方法,天下萬物的結論都可以知道。”
“他說,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他所謂的天志,是漁而非魚。”
禽滑厘明悟過來,點頭道:“是這樣的。但最終,有利于天下的,還是結論,不是嗎?雖說知道方法總能得出結論,但……”
他看了看墨子,說道:“但他明明知道很多魚,卻一直沒有講訴出來全部。”
墨子搖頭道:“他不是不講,而是怕我們聽不懂這些魚。你去聽過他親自教導的那些孩子嗎?”
禽滑厘點頭,知道適在幾年前就選了一批聰慧的孩童,整天跟隨他學習,他親自教導。包括出使楚國,這些孩童也都跟隨著,有時候他也好奇,便去聽過幾次,但是很多東西聽不懂……甚至有些東西覺得太過駭然,不可思議,反倒是那些孩子卻覺得理所當然。
譬如那些封閉的跟著適學習的孩童,現在已經開始念叨“閃電是如何產生的”,已經開始在到處展示他們學到的本事:夜里用毛織衣物擦出電光一樣的火花,信誓旦旦地說天上的云帶來的電就是那些毛織衣物上夜晚的閃光……
這些孩子所認識的世界,和別人是完全不一樣的。他們從小就跟著適,也從小就相信腳下的大地就是圓的……
墨子道:“他在把他所知道的那些魚和漁,都教給那些孩童。有些東西,你已經聽不懂了,我也聽不太懂了。那個賽先生與唐漢,真大才,可惜我不能一見啊。”
“這次攻城,適在上面寫的清清楚楚。提出問題:以最小的傷亡攻取滕城。分析問題:攻城的傷亡是怎么造成的?解決問題:如何一個個避免攻城的傷亡?”
“把攻取滕城,你換成如何讓糧食增產?如何讓百工技藝提升?甚至如何安定天下……這都是可以的。只要有了方法,總能嘗試出來,推斷出來。”
禽滑厘想了想,忽然問道:“如此說,當有一天先生認為某物是白色,而適認為是綠色的時候,適會怎么辦?先生所言的天志,是結論,現在看來適是認可這些結論的,但有一天不認可的時候呢?”
墨子大笑道:“所以他說得對。天志是方法,而不是結論。我曾說,我有天志,如匠人之有規矩,與他所說的毫無沖突相悖。無非就是,我的天志如是勾三股四弦五,他的天志是勾的平方加股的平方一定等于弦的平方……”
他指著紙上的那句“理性的推論是可以得到一個最完美的天下制度的”,用蒼老而欣慰的,如同當年在泰山頂發現自己守城之學終于可以傳授于人的心情,長嘆一聲道:“有此人,我墨家之學再無需懼絕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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