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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三章虎狼

    左右歡呼雀躍的明軍似是找到了樂趣，三五成群在城頭上翻找八旗傷兵，每找到一名便亂刀分尸，每砍死一人便爆出一陣歡呼。明軍將官心驚卻又對馬城十分敬畏，都不敢再言語了，這位馬五公子年紀雖小卻得了軍心，一聲令下不拘是團練兵還是衛(wèi)所兵，皆俯首聽令，無有不從。

    高貞不知何時，也全身披掛上了城，哈哈大笑：“真虎狼之師也。”

    馬城菀爾，連番血戰(zhàn)這狼性確是有了，在這慘烈程度遠超后世的冷兵器時代，暴虐，也是檢驗一支強軍的標準。這時還說什么戰(zhàn)場紀律，馬城自問是萬萬做不到的，只得暗中囑咐軍法隊稍加控制，不要做出一些更出格的事情來。

    夕陽西下，今日的落日赫然是血紅色的。

    天黑之前，建奴后隊忽有一部兵馬后隊變前隊，原地轉向，緩緩往北邊去了。馬城眼睛亮了起來，走的也不知是哪一部兵馬，多半是某個被努爾哈赤收服的海西小部落，顯是未得軍令便擅自撤兵了，心中沉吟著八旗初立，也不是那么鐵板一塊的，打順風仗自是如狼似虎，一旦吃痛，便有別樣的心思了。

    強大敵人的弱點，軟肋，果然是要靠打出來的，普通士卒倒也罷了，左右稍有一點見識的軍官，便知建奴已打不下去了，雖然只有后隊一部兵馬擅自撤了，對統(tǒng)軍主帥來說也是一個危險的信號。

    馬城心也提了起來，也怕老賊不顧一切大舉攻城，倘若建奴再攻，馬城也只能放棄廣順關，退守靖安堡了，最為倚仗的三千長弓手已無力再戰(zhàn)，這廣順關防線強大的戰(zhàn)力便去了八成，守不住了。馬城十分后悔沒有在廣順關后面再建一道城墻，終究是沒有指揮大會戰(zhàn)的經(jīng)驗呀，若能想到再建一道城墻，少說能再頂住一陣。

    入夜之間，建奴終是退兵了，后隊變前隊，前隊變后隊緩緩退走，明軍士卒紛紛涌上城頭，喧鬧議論著漫山遍野的建奴大軍退兵的壯觀，三五成群的明軍湊在一起交頭接耳，嘀嘀咕咕，讓馬城不免失笑。

    士卒松懈，將官卻不敢懈怠，老賊奸滑，天知會不會再殺個回馬槍。三千長弓手撤出了關墻，馬熠親率神機營頂了上去，不拘是鳥銃手但凡是使火器的兵，都暫時編在神機營里，倒也湊起了兩千人馬，兩千人馬亂哄哄的涌進關墻也聊勝于無了。

    此種情形，兩千火銃兵戰(zhàn)力是很孱弱的，無他，火銃射速實在是太慢了，完全達不到密集火力覆蓋射擊的要求，鳥銃每分鐘能打兩發(fā)，長弓每分鐘的極限射速是二十箭，相差整整十倍還多。然而火銃也有其天然的優(yōu)勢，便是可以持續(xù)發(fā)射，可以提供連續(xù)不斷的火力輸出，火銃打廢了還可以換一支接著打。

    血戰(zhàn)過后，馬城終找到了編練兵馬的正確模式，長弓，火器是可以聯(lián)合作戰(zhàn)的，連番大戰(zhàn)，馬城終于找準了開原長弓兵的定位，相當于后世的迫擊炮部隊，為前線提供火力急襲，這便是用鮮血和尸體換來的經(jīng)驗，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憑借強大的火力優(yōu)勢，擊潰對手。

    入夜，關城。

    雖明知建奴正在大舉撤退，廣順關守軍卻無力追擊，老賊退兵的時機很老道，趁夜退兵，任誰也是不敢追的。

    高貞興奮勁頭過去了隱有些蒼老，突振腕道：“此賊，當是我皇明勁敵！”

    眾將官一陣唏噓皆出言附和，云多少年之前這建奴還是喪家之犬，成天在深山老林里東躲西藏的，不經(jīng)意間便成了氣候。

    李國勇忽憤然道：“李成梁養(yǎng)虎為患！”

    眾將官又是一陣憤慨，開原眾將，對李成梁自是不會客氣的，開原將領皆是出自宣府，其中不少是馬芳舊部，和大部遼軍都不是一路的。

    馬城也不客氣道：“怕是養(yǎng)賊自重吧！”

    高貞先附和道：“此言甚是，李成梁養(yǎng)賊自重，要挾朝廷，沽名釣譽之輩也。”

    眾將又云李如柏在京中自盡，言語之間又是一陣唏噓，往日里的遼東霸主李氏一族，如今也大勢已去了。眾將圍坐在篝火旁邊，這一談便談了一夜，不知不覺間天已大亮，關門大開，偵騎四出，至中午時終確定建奴退兵了，只余少量偵騎在外圍游蕩，隱隱監(jiān)視著廣順關明軍。

    建奴大軍不知所蹤，來去如風的戰(zhàn)法也讓馬城高貞不敢解除警戒。好處是關門大開，明軍終于可以收尸了，天氣炎熱，再不清理城外大量尸體是要滋生瘟疫的。建奴雖趨趕明人奴隸收過一次尸，稍遠一點的尸體都被收走了，靠近廣順關三五百米范圍內(nèi)的尸體卻無可奈何，關前仍留下大量遺尸。

    高貞派了麾下衛(wèi)所兵，人人用棉布掩住口鼻，將建奴遺尸扒光鎧甲武器，用大車拉去山腳下焚燒掩埋。大戰(zhàn)雖只過了一日，因天氣炎熱尸體已然開始腐爛，陣陣尸臭讓馬城如臨大敵，命人反復沖洗城墻，撒上大量生石灰，連收尸隊的內(nèi)外衣物也收集焚燒了，又在葫蘆口外發(fā)現(xiàn)了十幾個大坑。十幾個大坑草草埋著戰(zhàn)死的漢軍尸體，露在外面的一些尸體，殘肢斷臂甚至已經(jīng)被餓狼野狗叼走了。

    兩日后檢點戰(zhàn)果，漢軍尸體四千余具，八旗兵棄尸一千兩百余，考慮到大量八旗兵尸體被大軍帶走了，廣順關之戰(zhàn)八旗精銳，陣亡怎也在兩千以上，傷者更是不計其數(shù)，傷亡多數(shù)都是開原長弓手造成的，在兩面環(huán)山的狹窄地勢下，大量步弓手恐怖的殺傷力令人咋舌，要知道攻城的八旗兵可都是披甲戰(zhàn)兵，傷亡仍如此之慘重。

    眾將皆是一面駭然，高貞更是信誓旦旦要編練長弓隊。然而高貞親自試過之后老臉便漲紅了，年老體衰的高指揮使也拉不開仿英格蘭長弓，麾下孱弱的衛(wèi)所兵，能拉開這種強力步弓的便更少了，此事也便不了了之了。也就是從小抱著弓箭長大的開原子弟，被遼東野味滋養(yǎng)的身強體壯，才能湊齊三千長弓手。

    由此可見，遼鎮(zhèn)各部棄弓不用，大量裝備性能拙劣的三眼銃，實在是本末倒置。這世上沒有絕對先進的武器，也沒有無敵的戰(zhàn)法，遼鎮(zhèn)，和關內(nèi)各鎮(zhèn)是全然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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