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你是那個……”張美珍遲疑了一下,她天天晝伏夜出,沒事也不會去寵物店逛,一時只覺得小姑娘面熟,沒把眼前人跟那個單挑楊平的殺手聯(lián)系在一起。 人工湖里突兀地起一陣蛙聲,水邊的泥土翻起了腥氣,悄悄——朱俏,在幾步遠(yuǎn)的地方站定,一張素面朝天的小臉,白得像吸盡了周圍所有的光。她的目光黑沉沉地越過張美珍,落在楊老身上。 楊老緩緩地站了起來。 他換了拐杖,既不是已經(jīng)交到警察局的綠竹棒,也不是孫女買的實木杖,而是根塑料的四腳拐杖,在地上一戳,就留下四個小坑。如果說做工精細(xì)的手杖還有些“老紳士”的做派,那么這種“行走的衣架”,則完全透著一股衰朽的暮氣了。 老楊幫主喘氣的聲音變大了,胸口那一對肺成了老風(fēng)箱。他略帶有氣無力地說:“我沒想到,朱聰那孩子的孩子都這么大了。” 張美珍臉色一變,下意識地伸手擋住了楊老幫主,有點緊張,她在醫(yī)院照顧病人,身上當(dāng)然不可能帶什么兇器,唯一跟金屬沾邊的就是家門鑰匙。 悄悄往前走了一步,張美珍就一把抓住老楊的胳膊,以長椅為屏障,往后退了一點。 幾十年前,這二位一個是德高望重的五絕之一,一個是千變?nèi)f化的行腳幫北舵主,都是一亮起手式就能讓人喪膽的。 沒想到老來被個十七八歲的小女孩弄得風(fēng)聲鶴唳。 可見轉(zhuǎn)頭空的不僅僅只有“是非名利”。 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 老楊抽出了胳膊,朝張美珍擺擺手,心平氣和地看向悄悄,他說:“下午我孫女跟別人打電話,我正好聽見了一點,聽說你沒事了,剛從警察局里放出來,我當(dāng)時就想,這孩子該來找我嘍。” 悄悄拿出手機(jī),輸入了幾個字,讓機(jī)械聲音替她開口:“你故意在這等我?” 老楊溫聲回答:“一百一那院里人多眼雜,有什么話也不方便說,方才跟人拼車路過這里,我突然想,下車看看吧,你要是跟來,這倒是個好說話的地方……你放心,沒告訴別人知道,美珍手機(jī)也早沒電了吧?” 張美珍:“……” 她還想弄個玄虛,把對方嚇跑,還沒來得及醞釀,老糊涂隊友先把臺給拆了。 老楊嘆了口氣:“姑娘,你叫什么呢?” “朱俏。” “哦,朱俏……過來坐著說吧,”老楊沖她招招手,自己顫顫巍巍地嘆出一口氣來,“我站不了啦。” 悄悄沒過去,臉上閃過復(fù)雜神色——她喜歡小動物,有點惜弱的天性。碰見楊平那樣的大壞蛋,還能亮出爪牙上去較量,可是面對眼前這二位被歲月逼到懸崖上的老人,她有點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咬著牙,強撐起一張兇狠的小臉,用手機(jī)冰冷的機(jī)械聲說:“你有什么話說?” 老楊沉默了一會:“我這一輩子,面子大過天,里子一塌糊涂。滿嘴仁義道德,總以圣人自居,不想做個人,所以九十年來,只要是遇上人性拷問,沒有一次及格,一錯再錯。我妻子跟了我,沒過過一天舒心日子,我兒子簡直是一場災(zāi)難,我跟我愛的人蹉跎半個世紀(jì),錯過了一輩子,丐幫在我手里江河日下、晚節(jié)不保。” 張美珍輕輕地一震,低頭看向他。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