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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挽情最終還是沒能控制得住謝無衍。

    他艱難地站起身,渾身燙得出奇，隨時可能撐破經(jīng)脈，爆體而亡。

    然而,他卻低低地笑了起來,就如沈挽情在封魔窟見到他的時候,眼底一片赤紅，臉上的笑容除了猖狂之外，只能看見已經(jīng)變得麻木的殺意。

    謝無衍撕開周遭的藤蔓,就好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樣,毫不在乎自己的身體已經(jīng)被那些尖刺劃開深可見骨的傷痕。

    壓制謝無衍已經(jīng)耗費了沈挽情大半的力氣,她跪坐在那一片藤蔓中間，抬頭看著他的背影。

    “支撐著他活下來的，只有刻進(jìn)骨子里的戰(zhàn)斗欲望。只要他活著,他就會不斷地殺人，直到自己傷口沒有辦法愈合,身軀徹底腐爛,力竭而亡為止。”

    “他為什么不肯離開呢？非要活在這世上,變成一幅不人不鬼的樣子。”

    “或許應(yīng)該來問你——”

    夏傾的聲音逐漸近了，她如同魑魅一般,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沈挽情身后,呼吸想蛇形子一般,舔舐著她的脖頸：“你為什么不愿意讓他離開呢？”

    沈挽情看著不遠(yuǎn)處的謝無衍。

    她沒意識到,現(xiàn)在的謝無衍到底有多痛苦。

    他的體溫不再冰冷，強烈的生欲強迫著他全身上下每一個部位都變成武器，就連皮膚下流淌著的血液都變得滾燙，

    就像一個沒有意識，幻化成人形態(tài)的武器。

    “承認(rèn)吧,其實自私一點也沒什么不好。”

    蔓藤悄無聲息地生長著，一寸寸束縛著沈挽情的腰身，仿佛要將她整個人包裹成一個密不透風(fēng)的蠶蛹。

    夏傾：“你可以和我一起留在這里，和他一起，池潼關(guān)會變成一座死城，世界上再也沒有人來打擾你們。”

    周圍的風(fēng)聲逐漸變?nèi)酰倮吨纳眢w，一點點朝著夏傾的方向靠近。

    隱約間似乎可以聽見風(fēng)謠情和紀(jì)飛臣的聲音由遠(yuǎn)及近，但因為蔓藤的阻隔，所有的聲音都變得不真切了起來。

    “到我這兒來。”夏傾的聲音很低，無比清晰地在沈挽情耳畔響起，“我們是一樣的人，沒有人會比我更了解你了。”

    是這樣的嗎。

    火焰在頃刻間匯聚成一把劍的形態(tài)，從沈挽情手中生出，幾乎就在眨眼間，她一個翻身，接著兩人之期間無比貼近的距離，迅速將那柄劍準(zhǔn)確地刺入夏傾的身體之中。

    她抬頭看著夏傾的臉，無奈地嘆了口氣：“都說了，沒有人比我更懂媚術(shù)。”

    夏傾的確很聰明，一直在利用沈挽情的軟肋，刺激著她來放松神經(jīng)，以此來找到突破口。

    “而且。”沈挽情補充了句，“我和你一不一樣，你說了不算。”

    說著，她趁著夏傾承下這一擊，還無法動彈的間隙，迅速伸手穿進(jìn)一旁被藤蔓束縛著的和尚的胸腔。

    夏傾的瞳孔在一瞬間縮緊，發(fā)出一聲幾近撕心裂肺地尖叫。然后在頃刻間強行掙脫了那把劍，伸手夠向和尚的方向。

    但沈挽情已經(jīng)握住了那和尚體內(nèi)，夏傾的心臟。

    滾燙的。

    在體內(nèi)跳動著。

    *

    “大師。”

    “大師。”

    “給我講講佛經(jīng)吧，大師。”

    夏傾坐在廟前的石階上，手托著腮，笑意瀲滟地看著掃地的僧人。她白色的裙擺拖在地上，沾上了些許灰。

    那不是什么美好的邂逅。

    夏傾年幼的時候，父母招惹到了江湖上的人，一家人全被殺了個干凈。月影樓的樓主看她長得漂亮，于是將人從死人堆里撈了出來。

    她自小就以殺人為營生，練了一身媚術(shù)，軟玉溫香后見血封喉。只要出得價錢漂亮，什么人都能殺，什么人都敢殺。

    樓主將她養(yǎng)大，給她錦衣玉食，對她很好。

    但人對你好，都是想從你身上得到什么。

    夏傾一直都知道。

    有活兒的時候推她出去，沒活的時候就當(dāng)個寵物似的養(yǎng)在身邊玩。夏傾什么都有，但什么都沒有。

    時間長了，許多東西都變得不太在意。

    殺的人多了，每晚都要暗自神傷，未免也太矯情。

    她從頭到尾都是個惡人，自己選的，沒誰強迫她。

    有許多事情夏傾都能料到。

    比如月影樓招惹了仇家，樓主推她出去擋刀，沒了庇護(hù)她的人，就算夏傾是再好用的一把刀，也終究是會斷的。

    她被被玩壞了身子，但也終于找到機會逃了出來。

    然后被他救了。

    僧人不是什么得道高僧，很年輕，法號清遠(yuǎn)。

    廟很小，周圍的村莊都很窮，沒什么香火錢。但每次遇到有逃荒的人來到這討飯，清遠(yuǎn)總會均出大半的糧食。

    只顧活命的人是不知道感恩的。

    時間一久，隔三差五就有窮人往廟前一躺，好手好腳不愿意去找活，能混一頓就混一頓。

    夏傾總會撐著下巴看著清遠(yuǎn)大師揣著米兜出去，明明心知肚明那些人的心思，但卻還是溫和地分出大半的米。

    她心想：白癡。

    但想了想，不是白癡也不會救自己。

    她一身血腥味，就算躺在大道上，也沒有人敢管這個閑事。

    但廟里真的太窮了。

    多了她這么個累贅，還得照顧附近那些窮人，僧人碗中的粥越來越稀，但還是每次都會先把水瀝干，撈出大半的米來給她。

    夏傾不喜歡白受人恩情。

    但是她除了殺人，什么都不會做。

    但她長得很漂亮，許多店家都愿意花高價錢請她來干活，光是站在那兒都攬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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