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現在-《天地白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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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洛陽示意杜景伸手,看見杜景右手手背上的瘀青,忽然懂了。
周洛陽慢慢地培養出另一個習慣,即試圖用杜景的邏輯去理解他,躁狂與抑郁雙相混合發作時,他們的行為令外人難以理解,看在外人眼里只會顯得很可怕。
但不管他們做什么,都有其潛意識里內在的動機,譬如杜景發瘋砸手的這個動作。
也許連杜景自己也沒有意識到,周洛陽卻馬上就想通了——為什么是用左手拿訂書機,砸右手的手背?而不是其他地方?
因為孫向晨在杜景開車時,握住了杜景右手手背。而杜景在情緒難以宣泄的一瞬間,通過猛砸手背的動作,來達成“斷去聯系”的自我心理保護。
“左手。”周洛陽想明白后,朝杜景說。
杜景:“?”
周洛陽把橡皮筋戴在杜景的手腕上。
杜景明白了,說:“用處不大,我試過。”
那是一種自我懲罰機制,表示對情緒的懲戒。當自我情緒無法控制時,可以用橡皮筋彈一下自己的手,借由輕微的疼痛,讓精神障礙患者短暫地清醒過來。
周洛陽在一個論壇上看見有人分享,雖然他也覺得沒有用,但他要的不是懲罰杜景或讓他自我懲罰。
“你自己不能啟動,”周洛陽說,“只能我來啟動。”
說著,周洛陽拉起皮筋,一聲輕響,彈在杜景的手腕上。
“知道了。”杜景喝著茶,出神地望向咖啡廳外,雨漸小了些,風卻仍然很大。
西湖畔的樹在風里飄搖,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攔住了風聲,猶如一幕無聲的電影。
“那是什么歌?”杜景忽然又問。
“七月的風,八月的雨……”周洛陽從杜景的兜里拿出他的手機,為他下了歌,說,“跑回去嗎?”
“先吃晚飯,打車回去,”杜景說,“當心感冒。”
那天回到寢室后,周洛陽洗過澡,不出意外地感冒了。
他已經有好幾年沒有生過重病,這次感冒來勢洶洶,半夜發燒,燒得全身滾燙,杜景馬上去找來溫度計。
“四十一度,”周洛陽虛弱地說,“破紀錄了,太牛了。”
杜景:“………………”
杜景說:“必須馬上去醫院。”
周洛陽:“別管我,我吃顆退燒藥,再睡一覺就……”
“去醫院!”杜景怒吼道。
“好好好……”周洛陽勉強爬了起來,說道,“對病人這么兇,你到底有沒有良心……”
杜景沒有去校醫院,橫抱起周洛陽下樓去,讓他上車,給他系好安全帶,滿臉煩躁,一腳油門沖了出去。
打方向盤時,周洛陽伸手到他手腕上,用皮筋彈了他一下。
杜景瞬間安靜下來,一身散發而出的危險氣勢逐漸平靜,猶如獅子收起了它的鬃毛。
“慢點開,”周洛陽閉著眼,無力地吩咐道,“當心撞樹上。”
那天晚上,周洛陽被打了一夜吊瓶,杜景則安靜地坐在床邊發呆。
病房里只有皮筋的輕響,周洛陽實在無聊,又睡不著,杜景還不讓他玩手機,就只能用杜景手腕上的橡皮筋彈他。
“痛。”杜景說。
周洛陽看著天花板,隨口道:“哦。”卻沒有停下,只是力度輕了點。
玩了一會兒,周洛陽睡著了,杜景雙眼發紅,低頭摸了摸自己手腕上,被彈得通紅的那一小塊。
而許多年后,戴橡皮筋的地方,換上了周洛陽送他的手表。
飛機嗡鳴聲響,杜景仍在熟睡。周洛陽從回憶中抽身而出,去洗手間洗漱,出來時看見黃霆看完了一部電影,正望向機窗外發呆。
一輪明月正上夜空,照耀著云海,銀光閃爍,離飛機著陸還有一小時。
黃霆見周洛陽回來,忙朝他打手勢,指指自己身邊的空位置。
周洛陽:“?”
周洛陽一瞥側旁蓋著毯子的杜景,再看黃霆,便坐到黃霆身邊。
“怎么?”周洛陽問。
“你認識林狄嗎?”黃霆壓低聲音說,“那位美女顧問。”
“不算很熟,”周洛陽問,“你想問什么?”
黃霆沉默片刻,想了想,說:“她結婚了沒有?”
“不、算、很、熟。”周洛陽重申道,繼而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你想追求她?”
黃霆的表情有點奇怪,說:“不一定,就想問問。”
周洛陽對黃霆沒有太多了解,自從他們正式認識到現在就沒見過幾次面,只得說:“我愛莫能助。”
“沒有找你幫忙的意思。”黃霆不自然地說。
周洛陽想起某個二十四小時里,黃霆與林狄的對話,便好奇道:“你還沒結婚?”
“女朋友都沒有,”黃霆說,“結什么婚?”
“不應該啊,”周洛陽打量黃霆,說,“作為一個外貌協會成員,我認為你長得半點不像交不到女朋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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