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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延是喜歡伊墨的，具體要問他喜歡什么，他又回不上來，絞盡腦汁想半天，大約也只能回答一個：好看！

    當(dāng)然，如果他能井井有條的將自己的喜歡一字?jǐn)[開，他就不是傻子了。伊墨也就不會這么氣悶。

    本來第一世，瘦骨嶙峋的沈清軒就已經(jīng)是高攀了他；第二世大富大貴又文韜武略俱全，配一個千年的妖也勉強(qiáng)湊合，結(jié)果，不肯！寧可死，也不愿意放下一切跟他走；

    到了第三世，什么都肯了，卻是個癡呆。

    伊墨氣悶是應(yīng)該的。

    但他不是如此世俗的妖，所以氣悶的也非這些，而是在傻子面前，他也像個傻子。

    譬如這晚，柳延坐在浴桶里玩水，伊墨給他潔身，洗到中途，伊墨說：“傻子。”

    傻子扭過頭，說：“嗯？”

    伊墨說：“你又長胖了。”

    柳延聞言低下頭看自己，果然在清澈水里，白白軟軟的肉就顯得更白更軟，也更胖了。柳延見事實(shí)擺在眼前，怯怯的抬起臉來，問：“伊墨不喜歡胖子嗎？”

    伊墨望著他的臉，突然喊：“沈清軒。”

    柳延遲鈍了一下，很快反應(yīng)過來說：“我在。”

    伊墨眨了一下眼，說：“柳延。”

    柳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又遲疑了一下，說：“我在這。”全然看不出眼前人的戲弄。

    伊墨又喊：“季玖。”

    本以為柳延會應(yīng)一聲，而后借機(jī)逗弄他兩世都沒這么胖，會是怎樣反應(yīng)的。結(jié)果柳延聞聲一癟嘴，倒是往后縮了縮，像是害怕了似地道：“不是季玖，紅痣已經(jīng)沒了，我不是季玖。”

    伊墨聞聲愣了一下，問為什么，柳延答道：“季玖不好，我不是季玖。”

    伊墨當(dāng)下就有了些不悅，卻也沒表現(xiàn)出來，只是問：“他怎么不好？”渾然不覺自己跟一個傻子戲弄，又沒戲弄成把自己惹生氣是一件多可笑的事。

    柳延說：“他對你不好。”說著自己想了想，道：“你去找他，他卻討厭你，就是不好。”

    他說的理所當(dāng)然，卻不知道伊墨從未說過，第一次找到季玖?xí)r，兩人之間出了什么事。

    柳延不知道，伊墨自己卻心知肚明。他暗自嘆息，卻也懶得和傻子解釋。

    水漸漸也涼了，柳延被擦的干干凈凈，像個剛出籠的小包子。伊墨給他套上衣物，又將物什都?xì)w置好了，才掩了門，走進(jìn)內(nèi)廂。

    到了榻上，伊墨才對被子里的小包子道：“季玖也好得很。”

    他說的很輕，似乎只是說給自己聽，與柳延無關(guān)。

    向來他說什么便是什么的，柳延自然信他，卻也一時(shí)半會兒變不了自己腦中觀念——因?yàn)樯底佣脊虉?zhí)，可內(nèi)心掙扎一番，也就依了。

    柳延道：“那你叫我季玖，我也應(yīng)你。”

    伊墨“哧”了聲，道：“你這輩子除了吃和睡，哪一點(diǎn)比得過前兩世？”

    柳延不急不惱，相當(dāng)寬心的回他：“那你也喜歡我。”語氣鏗鏘。

    伊墨原本就要說“誰喜歡你”，猛地想到這話一旦說出來，這一夜都消停不得，頓時(shí)閉了口，有些惱又有些不甘的躺下了。后腦剛沾上枕頭，伊墨就立刻知道，被傻子一句話堵的連反駁都不能的自己，才是真正的傻子。

    正欲有所表現(xiàn)，伊墨卻突然抿唇從榻上坐了起來。柳延向來是一沾枕頭就睡，他這么一起身，柳延的睡意就溜走了些。

    柳延跟著坐起身，問：“怎么了？”

    伊墨道：“無事，故人來訪。”說著欲離開，柳延扯了他的袖子，眼底的牽掛濃的化不開。就是傻子，也知道這些年從不與人交往的伊墨，是有事了。

    望見他神情，伊墨頓了一下，隨后又彎腰過去，在柳延臉上親了一下，說著無事，打開房門走了。

    院門外，站著許明世。剛走到門前，還未來得及伸手叩響門環(huán)，木門就無聲無息的敞開了。

    許明世也是見怪不怪，邁腿跨進(jìn)了小院，抬頭就對上了伊墨的眼睛，正在夜色里悄然無息的亮著。

    他們一人依舊風(fēng)華絕代，容顏不改；一人早已須發(fā)皆白，皺紋蒼蒼。

    倒真是故人了。

    故人相見，自然是開門見山，無需那套繁瑣扭捏，凡人的客套不適宜他們。所以伊墨問何事，許明世就答要請他幫忙。

    伊墨沉默了片刻，道：“我走不開。”

    “我通知沈玨了，他明日就趕回接你的手。”許明世道：“這事非你不可了。”

    伊墨點(diǎn)了點(diǎn)頭，其實(shí)知道，這人匆匆趕來，想來確實(shí)是大麻煩。他是個不愛麻煩的妖，卻被沈清軒拉入了紅塵十三載，在他走后，連沈家的末路都出手相助了，又怎么會不幫這個十三年中，常常來做客的小道士。連與他有深仇大恨的沈玨，都始終想不好，到底要拿這個常常來家中做客的道士該怎么辦。

    凡人都念著一面之情，他們雖是妖，卻也念著十三年的情分。

    回頭看了眼掩成一道縫的房門，伊墨道：“稍后便走，你候著吧。”說著回到房中。

    柳延在榻上等他，等他來了，卻又不知該說什么才好。他雖傻，卻不是連危機(jī)感都沒有，來了故人，他怕伊墨會離開。

    可伊墨確實(shí)要離開。

    伊墨道：“明日沈玨回來，他會照顧你。我出門一趟，快則一個月，慢則半年，你在家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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