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8】-《龍骨焚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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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斷通話,孟千姿枯坐了好一會兒。
有點惆悵,為著高荊鴻話里話外的大限將至之意,但家有老人的,多少都有這個心理準備;有點荒誕,這兒死了人,大嬢嬢卻只揚了揚戲票,輕飄飄表示與己無干——不過轉念一想,時日無多的人有資格任性。
一個戰士,不是戰死沙場,就是回到故鄉,這話,拿來擬喻人的一生似乎也說得通:少時備戰,青壯年上沙場,暮年就是故鄉,多少人沙場折戟,不得抵故鄉。
她的命數里,也不知道有沒有回到故鄉的那一日。
頓了頓,孟千姿拿過手機,給孟勁松發消息。
——把湘西的山譜給我掛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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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頭,高荊鴻放下戲票,卻沒去睡覺,她手有點抖,說了那么多話,氣有點不順。
邊上的柳姐兒趕緊過來幫她捋背。
柳姐兒負責照顧高荊鴻的生活起居,初上崗時,確實是個姐兒,現今也是當婆姨的人了,她不愛打扮,也不穿花哨衣裳,但從來都把自己拾掇的干凈爽利。
高荊鴻擺了擺手,示意沒事,又問她:“有葛大先生的消息嗎?”
柳姐兒順勢收起支架:“你說葛大瞎子???沒有,只知道他肯定在長江以北,到處輾轉吧。唉,也真是可惜,一身打卦看命的好本領,偏把自己作踏得跟個流浪漢似的,哎……”
她壓低聲音,頗為神秘:“我聽人說啊,做他們這行的,勘透世數、漏太多天機,經常躲不過‘貧、夭、孤’這三樣。他不是還有個兄弟嗎,葛二瞎子,聽說過得也不好,早早瞎了?!?
葛家一門兩兄弟,葛大葛二,是這世上獨一無二,呃不,獨二無三、打卦看命的好手。
這打卦,指的是周易八卦,雖說復雜玄妙,但世上精通的人也不少,有些大學還開班授課,專門研究易經,所以葛家兩兄弟會打卦并不稀罕,稀罕的是那一對招子,能看人命數。
不過還是那句話,天機不可泄,這眼睛不該看的看多了,也必有損傷,葛家人但凡上了年紀,基本都會瞎。
高荊鴻嘆氣:“葛二瞎了也就算了,聽說那個人心術不正,為了錢什么臟事都做,可人家葛大先生,那能一樣嗎?他看不慣他弟的做派,和葛二以長江為界,一個不入江南,一個不跨江北,那是終生不見的。再說了,葛大先生可是為了給姿寶兒看命才瞎的!你還這么不尊敬,一口一個‘瞎子’的亂叫?!?
柳姐兒默然,當年這事,她是知道的。
那一年,是孟千姿抓山周。
抓周是中國的傳統習俗了,在小孩周歲那年,在他面前擺滿各色物件,看他抓什么,然后預測他未來的職業走向,譬如抓個鼠標怕是要做程序員,抓個自拍桿很可能會熱火朝天搞直播。
抓山周略有不同,在三歲抓取,面前列陳的是千山——從千百座山上取來石塊,雕刻成雞蛋大的模型,鋪滿整個屋子,山鬼得親山,抓了哪個,哪個就是本命山。
又因為“三歲看八十”,所以葛大先生被請來給孟千姿看命,但萬萬沒想到,岔子就出在這“看命”上。
葛大看不出來。
確切地說,開局還好,少年平順,但成年之后,他就看得越來越艱難,最后,徹底看不出來了,用他的話說,仿佛有一種神秘的力量阻礙著他,或者說,面前橫著的溝壑太廣巨,他跨不過去。
這可不是什么好兆頭,高荊鴻起了諱疾忌醫的心態,覺得不查不問不深究,興許就沒事了,想就此作罷,但葛大那時候正值壯年,氣傲得很,不信自己不行,他把自己關在屋里,桌上擺滿孟千姿的物件,譬如照片、出生不久印下的腳丫印、寫了八字的紙、胎毛筆……
硬是把自己關了一天一夜,也看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宴席散了,送走賓客,柳姐兒去看葛大,沒敲開門,也沒人應聲,她怕出事,拿備用鑰匙開了門,一進去就呆了。
葛大枯坐在桌前,也不知耗費了多少精力,兩頰的肉都陷進去了,瞪著兩只沒了光的目珠看她,再一看,那眼珠子里,長滿白茬茬的翳,像是瞎了。
柳姐兒嚇丟了魂,跌跌撞撞去找高荊鴻,等兩人再回來時,葛大已經不見了。
屋里亂七八糟,東西扔了一地,還飄落了幾張寫了字的紙。
高荊鴻撿起那張字最多的,柳姐兒好奇,也湊上來看。
是首偈子。
“前是榮華后空茫,斷線離枝入大荒。
山不成仙收朽布,石人一笑年歲枯。”
……
高荊鴻咳嗽起來,柳姐兒回了神,忙著幫她捶背,又端了水過來:“鴻姐,你也別太擔心,葛大先生留的話,不是說實在看不出來嗎,那偈子,他自己都參不透說的是什么——這看不出來的東西啊,不一定是壞的,興許是好的呢?”
高荊鴻喝了口水,咳嗽略止,臉上添了病色的潮紅,喃喃說了句:“話是這么說,但我就是心慌慌的,怕咱們姿寶兒……命不好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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