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10】-《龍骨焚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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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剛過,拔營已告完畢,崖上收的收、撿的撿,恢復了之前的荒寂寥落,仿佛前兩天的鬧鬧哄哄、人來人往,只是躺平閉眼、一枕黃粱。
只剩了一只腦門上點了紅點的小白猴,孤零零坐在一大堆專門給它留的瓜果糕餅之間,愣愣看一個人下崖,又一個人下崖,孟千姿下崖的時候,它心有不甘地追了幾步,卻也只追到梯子頂,怯怯地探頭下望,就再也不敢邁步了。
它生在崖下的叢林間,這輩子走過最遠的距離,也就是在孟千姿的驅使下上崖了,這已經是它世界外的世界、天外的天。
再遠的距離,它就不敢走了,對孟千姿的不舍留戀,敵不過它對未知的畏懼。
它在梯頂邊緣處竄來竄去,吱吱亂叫,最后不叫了,蹲在那兒,捧了根香蕉啃,呆呆看潮水般的一群人沒入密林。
隔遠了看,它像塊猴形的、蹲伏的石頭。
孟千姿回頭沖它擺手:“回去吧,以后就機會,我再來看你。”
***
辛辭隨著一干人往山下走,精神有點恍惚,沒留神間,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栽下去,幸好邊上有人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他胳膊,還關心了句:“小心點啊。”
這聲音……
辛辭抬頭去看,有點受寵若驚。
居然真是孟勁松。
這老孟,啥時候改了性,關愛起他來了?
他不知道,孟勁松這是被孟千姿訓了,孟千姿的原話是:“辛辭今早給我梳頭發,手抖得跟得了帕金森綜合癥似的——我告訴你,辛辭這趟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以后落下個瘋呆癡傻……都由你負責。”
是以孟勁松不得不對他分外留意,見他沒精打采,總覺得是已經嚇出了隱含疾病:“沒事吧?”
換了其它的山戶這么問,辛辭大概嗯一聲就完了,但來自老孟的關愛,好比南極吹暖風,讓他覺得自己倍兒有面子、身價都高了——必須鄭重作答。
他說:“沒事沒事,神經哪那么脆弱。”
孟勁松松了口氣,但還是進一步求證:“那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辛辭又讓他說得唏噓起來:“還不是因為那個……白小姐么。”
早上,因梳頭不力被孟千姿打發走之前,他跟孟千姿聊過幾句,雖說聽不明白,但隱約得知,白水瀟是被那洞神吸耗掉了體內的水分、當成了對外聯絡的“助推器”。
他有點傷感:“你是沒看見,白小姐出事之前,一直在跟我講她和洞神之間才是真感情,又看不上世俗情愛,覺得是講金不講心,覺得自己的感情才是超脫一切的……不瞞你說,有那么幾秒,我差點被她這說法給洗腦了,哪知正說著,她就……”
想起白水瀟當時的慘狀,辛辭不覺打了個寒噤,喃喃了句:“就是覺得……太諷刺了。”
就為這事啊?孟勁松有點瞧不起他:要么說大太監就是大太監呢,陰柔過甚,成天為了點情情愛愛的事傷春悲秋的。
他說:“女人被男人騙這種事,分兩種情況,一種是男人騙女人,一種是女人自己騙自己。”
“那洞神能是真愛她嗎?落花洞女這傳說,都多久了?這些年下來,得出了多少落花洞女啊,無非是洞神誆來、給自己解悶辦事的工具罷了。”
他總結:“這事兒,在我看來,沒什么好諷刺的,也不值當去傷感,究其根源,是白水瀟自己想得太多了。有時候啊,男人愛女人,不一定有那么愛,是女人腦補太多、糾集種種行為跡象,非認為這是愛的表現。”
辛辭氣結:“老孟你這人怎么……沒點人味呢?”
很好,嘴皮子這么利索,看來戰斗力甚強,絕不存在什么“瘋呆癡傻”后遺癥的可能,孟勁松有點后悔剛剛對辛辭施加的關愛了:就該讓他摔一跤,人摔得皮實點了,那點矯情亂傷感的小心思也能摔掉點。
他回了句:“男人么,說話就是這么粗糙,話糙理不糙唄。”
說完就走開了。
辛辭原地站了會。
他隱隱覺得,孟勁松的話好像是在諷刺他什么。
但到底諷刺的點在哪兒呢,沒想明白。
***
孟勁松有點小得意:成功暗損了一把辛辭。
但又怕損得太含蓄了,他那智商領會不了。再說了,真是近墨者黑,跟辛辭混熟了,居然玩起這套向來為自己不齒的嘴皮子把戲了。
所以,那點得意,很快也就索然無趣了。
他舉目四顧,想找找孟千姿走到哪了、以便趕過去陪著,正張望間,身后有人叫他:“勁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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