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實話

    走在我前面的高大身影停頓住，他轉(zhuǎn)身望我，一臉嚴(yán)肅地說：“艾晴，告訴我實話，還能再見到你么？”

    我閉一閉眼，再睜開時仔細盯著他，在腦中一筆一劃雕刻他的臉，喃喃念出：

    “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相去萬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長，會面安可知。胡馬依北風(fēng)，越鳥巢南枝。

    相去日已遠，衣帶日已緩。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顧返。

    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棄捐勿復(fù)道，努力加餐飯?！?

    “艾晴……”

    隨著我凄婉的聲音，他呼吸漸沉重，淚水聚在大眼框中。向我顫抖著伸出手，撫上我的肩。當(dāng)最后一個字念完，他已泣不成聲，一把將我摟進懷。貼在他肩上，感受他起伏的寬闊胸膛。飛撲到臉上的雪迅速融化，混在淚中，冰涼地滑落，如同我的心境。

    “好好對待曉宣還有孩子們……”我更咽著，“我會一直想念你......”

    “我會的……”他幫我擦去淚水，自己的淚卻怎樣都忍不住。嘴角顫抖，幾次張嘴都沒有吐出完整的句子。猛一吸氣，努力對著我綻放出笑容：“要保重啊……”

    “我會的?！蔽乙灿昧?，似乎只有這樣才足夠表達我的內(nèi)心，“弗沙提婆，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再次把我擁進懷，手臂上傳來一陣大過一陣的力氣：“你知道的，只要你能幸福，我什么都會做......”

    “我很幸福，真的，很幸福。是你為我?guī)淼?，謝謝你……”

    我倚在窗前，怔怔地看著手中一只玲瓏剔透的玉簪子。金片做成的鳳凰口里，垂下一串細珠。這是弗沙提婆在跟我道別時送給我的，他還記得我的生日。他在我額頭印上帶著冬日寒氣的吻，一如當(dāng)年我離開時。一個記憶一輩子的吻……

    “在看什么呢？”

    趕緊兩手抹臉，回轉(zhuǎn)頭，對著他笑。他的眼光一直落在我手中的簪子上，半晌，才從懷里掏出一個盒子遞給我。

    我打開，里面是兩枚小巧的金戒指，簡單的花形，卻很精美。他拉過我的左手，把小的那枚戴進無名指上。然后將自己的手伸到我面前，微笑著看我。

    他曾經(jīng)問過我，現(xiàn)代的婚禮是怎樣的。我描述給他聽，告訴他，男女要交換結(jié)婚戒指，而且要戴在左手無名指上。沒想到他卻記住了。

    將大的那枚戴上他的無名指，我抬眼看他。他仍然溫柔地笑著，將那只簪子拿起，插進我發(fā)里。

    “生日快樂！”

    他貼著我的耳朵，輕輕唱起了歌。曲調(diào)已經(jīng)跑得不成樣子，可是，仍能聽出那是我在二十三年前教給他和弗沙提婆的生日歌。他輕柔的聲音仿如仙樂，一撥一撥地?fù)崤业男南摇?

    “看你憋了很久了。”唱完了，他摟著我，“想哭就哭吧……”

    在他溫暖的懷里，我終于遏制不住地哭了……